北临城南域学院,后山。
一场鹅毛大雪之后,天地一片白茫茫,朦朦胧胧的雪雾笼罩着学院的整座后山,既是银装素裹,也是天寒地冻,尤其北风凛冽,吹了整整一夜,到晨起之时,地面上就已经多出了许多被风折断的枯枝。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更替,往复循环,万事万物都要遵循这样的道理,所以学院的整座后山,除去一些青松老柏之类的常青树外,就几乎已经见不到半点儿绿意,只唯独启明大长老的木屋居处,前院后院都是一副生机勃勃之象。
四季兰花开四季,于冬雪之中,依然盛放。
灵株宝药笼罩神光氤氲,药香扑鼻。
少了一条左腿的丁启茂打开房门,迎着屋外的寒风猛地打了个寒颤,脸色当即微微一变,旋即眼神黯淡下来,沉默良久,方才格外无奈地苦笑一声,随后目光先后扫过前院药田中的诸多灵株宝药,以及经受不住夜里寒风凶猛,已经完全翻在地上的木架簸箕,那许多早已晒干的灵株宝药也已经洒了一地,并且多数都被积雪埋在了下面。
眼见于此,丁启茂多多少少有些无奈,便暂且关上房门,回去屋里额外穿了一身更厚的棉衣,整个人也都因而变得鼓鼓囊囊,胖了不止一圈儿,这才终于大致满意,拿了工具重新出门,开始收拾院子,轻扫积雪。
晨起的寒雾逐渐消退。
大雪过后,往往都是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的大好艳阳天,然而寒风一过,仍是让人冷得瑟瑟发抖,尤其如今已经十分靠近年关。虽说俗语有言,瑞雪兆丰年,可该是天寒地冻,就依然还是天寒地冻,尤其对于血气根基损伤严重的丁启茂而言,更是如此。
然而院子里,就只有丁启茂独自一人艰难忙碌的背影。
外出了整整一旬时间的启明大长老,一路踏空而来,时至正午,方才终于赶回学院后山,只是其原本总是保持干净整洁的衣袍,却已经沾满了血迹灰尘,并且手里还正掐着脖子拎着一头尖刺黑甲的异兽,鸟首虺尾,形似老龟,足有一间房屋那般巨大,凶狠暴躁,哪怕已被制服并且拎了一路,也依然不断挣扎,却被启明大长老一只手钳住脖颈,便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无法轻易摆脱。
异兽旋龟。
启明大长老面带倦容,终于临近后山木屋,并未着急落地,而是抬手一掌拍在旋龟腹部,看似随意,却落定之时,那高有丈许的旋龟便就立刻一震,原本还在不断晃动挣扎的粗壮四肢也跟着无力垂落下来,显然已经昏死过去,被启明大长老随手丢出,砸在木屋前院一旁的空地上,发出轰隆一声,震得屋顶积雪都扑簌簌全部滑落下来,在木屋前后形成了两道田垄模样的雪堆。
丁启茂已经烧好了饭菜,方才摆在屋子里的桌面上,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巨大声响,以至于牵连到桌面上已经摆好的许多碗碟都跟着跳了起来,虽然最终也是安稳落下,但汤汤水水也已经洒得到处都是。
丁启茂被吓得一阵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吞了口唾沫,终于冷静下来,一伸脖子,便就忽然通过方才震开的门缝,瞧见了源自一旁的空地上竟然多了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当即脸色煞白,匆匆忙忙跳了过去,将房门死死关严,随后背靠木门瘫坐在地,记得满头大汗,却也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院子里,启明大长老缓缓落地,自然瞧见了丁启茂关门的一幕,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四肢瘫软躺在地上,脖颈足有一丈长的黑甲旋龟。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但丁启茂毕竟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
启明大长老摇头失笑,双臂一震,宽大袖袍便就立刻发出啪的一声,震散了其上沾染的灰尘血迹,重新变得干干净净,不失体面,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避免丁启茂担心,随后又抬手使劲揉了揉脸颊,收起倦容,方才缓步上前,抬手敲门。
“别藏了,出来吧,瞧一瞧为师给你带来的礼物。”
房间里背靠房门的丁启茂闻言一愣,认出了启明大长老的声音,当即神情一振,重新爬起身来打开房门,毕恭毕敬弯腰作揖。
“师父。”
启明大长老微笑点头,当然瞧见了桌子上一片狼藉,微微一愣之后,就立刻装作视而不见,伸手指向不远处那躺在地上与死无异的黑甲旋龟。
“这便是为师早先出门时与你说过的异兽旋龟,心头血于你而言,乃是大补之物,倘若能够配以恰到好处的灵株宝药,便是将你损坏严重的血气根基完全弥补回来,也并非全无可能。”
丁启茂面上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望着那头与死无异的黑甲旋龟,一阵欲言又止。
相处多时,启明大长老当然知晓丁启茂是个怎样的性子,当即开口笑道:
“异兽血气之盛,体魄之强,远非寻常人族可以与之相比,只是取它一些心头血为你做药引罢了,影响不大,更不会伤其性命,你就尽管放心便是。只是一旦使用此法,于你而言,也是一场极大的折磨,毕竟天底下没有平白而来的好事,尤其异兽心头血一旦入药,就必然药性狂躁。也恰好这头旋龟受了些伤,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之后,才好开甲取血,趁着这段时间,为师传你一道卧桩之法,可以调养自身血气,强身健体,也能助你更好吸收药力,免去更多苦痛。”
闻言之后,丁启茂眼眸当即一亮,强忍着兴奋冲动,规规矩矩再次弯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