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堂,三层。
或许顾绯衣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将云泽一并带去南边的那座大墓,或许是在甫一听闻那座大墓的奇怪之后,也或许是在知晓了云泽的真正出身之后。但无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绯衣又暗自思忖了多久说了多少话,至少这些东西在云泽看来,都是很有道理的。
靠别人,终有一天靠不住。
哪怕强如老道人,席秋阳,与乌瑶夫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终究会有疏忽的时候。而也就是这种或许有意或是无意的疏忽,就很有可能会被那位杀鸡用牛刀的瑶光圣主钻了空子。
一旦遇上,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该是十死无生才对。
只是任重而道远。
云泽端着方才从书架上拿来的新的书本,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心情复杂,忍不住眉关紧皱,一阵愁眉苦脸,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必继续担心这些有关生死存亡的问题。
坐在案几对面,如今就只剩一条左臂的席秋阳,默默放下手中书简。
相较于云泽第一次来到刑罚堂时,同一卷书简,如今是已经要比那个时候多出了很多看起来十分复杂的东西,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也或符号,密密麻麻排列在竹制的书简竹片上,有些是书简本就有的字迹,像是古老传承的经文一般,工工整整排列下来,但也有些是席秋阳后来添上去的,要么插入到原有的经文字迹之间,要么出现在竹片上原有字迹旁侧留作注解之用的空处。
但无论是书简上原有的自己,也或席秋阳后来新添上去的自己,云泽都是看不懂的。
有如天书一般。
“南边的那座大墓,你可已经想得足够明白,决定好了?”
席秋阳忽然开口,打断了云泽的思绪。
这位容貌年轻俊朗,可却满头白发的学院三长老,显然是将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全都看在眼里。尽管早就知晓一定如此,但如今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席秋阳就已经问出这句话,没有丝毫掩饰之意,就仍是会让云泽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好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再没有任何隐秘一般。
席秋阳已经看出了云泽的不快,却未曾多说。
如此做法,对于席秋阳而言,也是被逼无奈,就像云泽先前所想一般,怕就怕稍有疏忽,会被那杀鸡用牛刀的瑶光圣主与皇朝皇主趁虚而入。倘若无事发生也就罢了,可若有事发生,就会无法挽回。
这所谓的道理,虽然云泽同样明白,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只是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就只能忍耐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那些不太舒服的感觉全部丢开,轻轻点头道:
“决定好了。”
顿了顿,云泽忽然苦笑一声,继续道:
“顾绯衣说的没错,虽然我现在的本事很差,甚至是非常差,只能仗着自己走的修行路跟别人不一样,仗着自己的地基更牢靠,欺负一些跟我一样没本事的人。可这样不行,否则的话,一旦真的遇见什么麻烦了,就只能靠别人。但我不能一直靠别人。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要去争一争的。”
云泽放下手里的书本,神情中的苦涩与无奈要更甚先前许多许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莽夫,在过去的时候,云泽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的,但却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要坐那偏向虎山行的莽夫就行。就像明知自己不是那钟乞游的对手,云泽虽然有些不肯死心,但还是很快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至少在眼下的时候,不可与之为敌。
该打的时候打,该拼的时候拼,这没错,而且云泽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却是云泽心下暗自奉行的道理。
可这次却显然是有些不识时务了,毕竟要去那座大墓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可谓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