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真正的实话,并不好听。
顾绯衣没有给云泽留面子,一方面是并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另一方面,则是觉得需要给云泽一些警醒,避免他一路杀来,真的以为同辈之中,都是如罗元明屁股底下的那些家伙一般的草包。
云泽凝视了顾绯衣许久,始终沉默无言。
罗元明挪了挪屁股,让自己能够坐得更舒服一些,笑眯眯开口道:
“顾麟女说的都是实话,毕竟一个人的实力究竟如何,其实不只是要看修为境界的。”
光头锃亮的罗元明伸出手来,挨个竖起。
“第一点,首先要看的肯定是修为境界,这个我不多说,毕竟修为境界是最基础的东西,而且孰强孰弱,一眼分明。第二点,则是与人搏杀的经验,经验越丰富,就越能将自己眼下所处的形势看明白,也就更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应对眼下的情况。而这第三点,就是所谓的手段。”
罗元明收回手掌,将双手插入袖口之中,继续说道:
“所谓手段,一方面在于自己的手段究竟如何,而另一方面,则是在于对方的手段又如何。当然了,在对方不曾将自己的手段真正施展出来之前,其实是不太容易判断的,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都是通过其出身来历先行猜出一个模糊的大概,也算是在心里有个底。但这所谓的底,位置一定要很高很高,就像狮子搏兔一样,否则一旦轻心大意,就很有可能会害了自己。毕竟这所谓的手段,可是一场搏杀之战是否能赢的关键所在,而有些人之所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修为境界的差距,就是因为自己的手段比较厉害。”
说着,罗元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抽出手摸了摸锃亮的脑袋。
“说实话,你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修为境界的差距去杀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手段就有多强。或许应该说,是因为席长老的学问比较厉害,才能让你身为基础的修为境界要比那些同在命桥境的小修士更牢固,也就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手段方面的不足。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嗯,一力降十会?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平日里最为懒散,却又以嘴上功夫见长的罗元明,嘴巴不停地说了一大堆,可云泽到底有没有真的听进去,还得算作另一回事。
顾绯衣懒得继续听罗元明罗里吧嗦没完没了,重新将目光望向云泽,兀自开口道:
“那家伙名叫钟乞游,十二桥境三重天,就算是我要对付他,也得要费一番手脚,会觉得格外麻烦。”
顿了顿,顾绯衣才继续说道:
“可如果是要对付你,让你一只手也行。”
闻言之后,云泽猛地抬头望向顾绯衣,眼神震惊。
尽管早就知晓自己的本事并不如何,尤其是一旦放在诸如顾绯衣、姜北之类的这些人之间,就更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可云泽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竟是不堪到了这样的地步。
让一只手,也行?
云泽抿紧嘴唇,忽然觉得满心苦涩。
而顾绯衣则是有些无奈,毕竟真正的实话就是如此的不堪入耳。
可即便云泽不爱听,这些话,该说的也得说清楚才行,否则一旦云泽自是甚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后果就会格外严重。
罗元明也难得沉默了下来,目光始终盯着默不作声的云泽,有些担心顾绯衣如此直接的说法,会不会对云泽近些时日以来,已经饱受折磨的心境再有伤害。
而周遭一路跟随而来看戏的许多学员,此间也都有些不敢出声。
毕竟场中那个被开阳麟女顾绯衣说成是让他一只手也行的云泽,就在不久前,才刚刚连杀了一十二个同等境界的学员,他们之中,有些出身一流家族,有些出身一流门派,无论修为境界也或身份来历,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高出很多很多。便对于他们而言,这些被罗元明拴在麻绳上,又被坐在屁股底下的尸体,生前都是他们平日里只能仰望与巴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