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抬头望天,瞧着先前被黑衣小童变作本体叱雷魔猿捅出来的大窟窿正在缓缓愈合,面上的神情接连变换,格外复杂。
主要还是因为习惯了孤僻,习惯了掩藏,更习惯了逢场作戏,假情假意,却在如今忽然多了一位可以当做亲人的二娘出来,甚至还对他视如己出尽管黑衣小童有些不靠谱,但从他口中说出的,有关乌瑶夫人的很多事,都能让云泽清楚知道,那位乌瑶夫人,妖族圣人,是真的将他视如己出,没有半分掺假。
却也正是因此,才会让云泽不知应当如何面对。
哪怕乌瑶夫人将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也好,云泽都能够做到坦然接受,游刃有余,就不会觉得格外迷茫,更不会觉得格外烦心。
毕竟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连云泽自己也说不清。
而身为将天云都捅了个巨大窟窿出来的始作俑者的黑衣小童,则是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许多可有可无的废话,不是背后议论夫人是非,就是感叹那小小的一座城中城,竟然有着数位圣人和一位不是圣人却又胜似圣人的席秋阳,然后就是曾经见过的,也或听说过的,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奇人奇事,也似是他在脑袋里能够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值得说上一说。
已经憋了许久找不到人说话聊天的黑衣小童,把近段时间以来攒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倒给了云泽听。
但真正能被云泽听入耳中的,也就只有寥寥些许罢了。
便如那些声讨乌瑶夫人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与夸赞夫人屁股又圆又大的混账话,云泽全都记在了心里,与远处同样暗中关注此间的老道人心思一般。
送上门来的把柄,不要白不要。
忽然意识到这些的云泽,思绪猛然一滞,旋即眼神一黯,继续保持沉默。直到许久之后,面上神情始终变幻不定的云泽,才终于狠狠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
“闭嘴!”
黑衣小童呆愣愣地抬头看着自家这位小哥儿,还以为又是癔症发作,便小心翼翼吞了口唾沫,乖乖听话,不再出声。
云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但脸色却依然显得格外难看,一言不发,一跃而下,徒步往回走。
黑衣小童愣了半晌,直到云泽已经绕过乘风舟的废墟残骸,方才终于惊醒过来,双手一撑,就直接跳了下来,紧赶慢赶追上云泽,弯着腰,拧着头,仔细审视着云泽的眼角眉梢,确认了不是癔症发作之后,才终于小声问道:
“回学院?”
“回家!”
“走回去?”
云泽不答,惜字如金,着实没有心情再去应付黑衣小童。
可黑衣小童却是忽然沉默下来,心下暗自盘算,觉得自家这位小哥儿好像不是很聪明。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心心念念着回去学院之后还要去见乌瑶夫人,可此番面对美人骨,却丑态毕出,觉得丢了面子,才会考虑不周,但也极有可能是见识太少,从没坐过乘风舟这类法宝,不知道这座乘风舟短短半日能够行出多少距离。
片刻后,黑衣小童暗中瞧了眼似乎当真是要一路走回去的云泽,忍不住轻叹一声,开口提醒道:
“那件已经毁掉的法宝乘风舟,日行三万里都不在话下,最快最快,可以日行五万里。当然,那美人骨未曾将这乘风舟的速度催动到极致,但日行万里还是很轻松的。你们是上午巳时临近午时出发,到虚时才停,中间足有四五个时辰,已经行出了多少距离泽哥儿,我觉得你可以自己算一下。”
三日后。
北城南域。
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汽车鸣笛声格外噪耳,用黑衣小童的话来讲,便是比起阴间催命的小鬼还要更烦人,似乎已经忘记前不久的时候,他与云泽就在一辆长途大巴上,大巴车那格外浑厚粗壮的鸣笛声,可是要比街道上的这些更加燥人。
云泽已经听得耳朵起茧,脸色黝黑地闷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