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因人而起的秋雷暴雨,到拂晓时分才终于逐渐结束,变成真真正正的雷声大,雨点小。
天上的窟窿已经重新补上了,些许天光穿透厚重云层,明暗交错,层层堆叠,只能听见滚滚闷雷由远及近再走远,却根本见不到丝毫雷光出现。
早已经近乎支离破碎的乘风舟中,忽然出现一股庞大威压,叱雷魔猿的百丈身躯狰狞显现,面目凶恶,一身黑毛犹如钢针铁线,浑身上下披挂雷霆交织,立在这片山野之间,要比不远处最高的那座山,还要高出足有半个头颅。
叱雷魔猿一声爆吼,要比雷霆之声更加震耳欲聋!
气机翻云覆雨,明暗交错层层堆叠的厚重云层被迫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乌云以叱雷魔猿作中心,缓慢盘旋流转,那已经滚滚闷响了许久的雷霆终于可以激烈显现,随着叱雷魔猿的气机牵引,由自万丈高空中劈砸下来,势逾万钧,硬生生将周遭的几座山峰全部抹去,便连齑粉都未曾留下。
“若我当真想要害你,又何必多费口舌!”
叱雷魔猿口吐人言,声如雷震,深深喘了几口粗气让自己平静一些,而后方才蹲下身来,却仍是有些气急败坏。
“像你这样的,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一片!”
而在乘风舟仅剩的半个残骸中,云开眯着眼睛仰头眺望,伸手比量了一下叱雷魔猿的口中獠牙,又将手摆在自己头顶上作个比较,才无奈发现,这当真有着入圣修为的叱雷魔猿,哪怕只有一根獠牙,也比自己高得多。
略作思忖之后,云开悄然退回,换了云泽出来。
一个人是否变化,眼神是最为不同的。
尽管早便已经听说自家这位泽哥儿患有癔症,可如今亲眼见到分明就是同一人,前一瞬还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张狂与无法无天,下一瞬就忽然变得格外内敛,就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般癔症的叱雷魔猿,也觉得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气机变换,叱雷魔猿身躯缩小,獠牙毛发也都收回,重新变作白白嫩嫩的小童模样。
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之后,黑衣小童来到正坐在半个残骸边缘上的云泽身边,一跃来到船舱中,而后便就转过身子,学着云泽的模样在最边缘的地方坐下,将两腿悬在半空中,一前一后,轻轻摇晃。
“所以说,现在该信了?我真的是夫人身边的看门小童,夫人也真的是你爹当年还在人间时,差点就给娶过门的亲媳妇。当然,夫人肯定不是你的亲生娘亲,毕竟夫人是妖族,在血脉上的强弱之分来讲,哪怕云温书确实不凡,但也根本没可能生出一个纯粹的人族出来,最多最多也就半妖,已经顶了天了。”
黑衣小童喋喋不休,见到云泽还是给出没有任何反应,就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也可以完全放心,自从云温书遇难之后,夫人是真的一直都在牵肠挂肚,从没想过改嫁他人,更不可能另有子嗣。所以说啊,哪怕你不是夫人的亲生骨肉也无妨,夫人都会将你视如己出,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去对待。”
正说着,黑衣小童忽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凑到云泽跟前,哪怕云泽察觉之后眼神古怪,下意识就要闪躲,却也被黑衣小童生拉硬拽回来,在耳边小声说道:
“跟你说个秘密啊,我家夫人,就是你那二娘,不对,是大娘,也不对哎呀,反正就是你娘,她啊,当初跟你爹还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是真真正正的相敬如宾,最多最多也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除此之外就什么别的都没做过。所以说啊,别看夫人已经年纪不小几千岁了,可实际上还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
黑衣小童说完,猛地转头左顾右盼,似乎是生怕被人听去一般。临到末了,又补充一句道:
“这事儿我也就是跟你才会说,你也是,听过之后就得烂在肚子里,可别到外面跟别人乱说,否则一旦被夫人知晓,哪还管你是不是云温书留在世上的遗子独苗,非得将你剥皮抽筋下油锅不可!”
云泽神色一阵古怪。
更远处,始终不曾现身的老道人满脸诡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送上门来的把柄,不拿白不拿。
而在另一边,云泽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脱离美人骨的性香迷心之后,着实有些疼痛的眉心。
不想说话是真的不想说话,毕竟那美人骨的性香迷心与寻常并不相同,是此间几日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就让云泽实在觉得有些烦闷憋屈,而且这些还都被老道人与只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两次的乌瑶夫人全部看在了眼里。尤其在某些方面上来讲,云泽还得管乌瑶夫人叫声二娘才能行。
一口闷气缓缓吐出之后,心头也仍是觉得烦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