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渐明,东方吐露第一缕阳光。
王公公伸长了脖子,收到消息,快步走向了偏殿。
“少,少将军,快些起来,皇太后回来了,”因为走得急,他剧烈喘息,低声道,“皇太后她老人家要见你。”
殿内跪着的人听到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尊人像。
公公急了:“少将军 ,快些起来,咱们皇上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主,昨夜他在偏殿门口站了一整夜呢。”
公公口感舌燥地说了半晌, 云琰纹丝不动,公公叹息:少将军脾性怎么还似少年人?!如此倔。
他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云琰,少倾,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出了偏殿。
“快些,传御医,少将军晕倒了。”
王公公的徒弟小李子拉住了他,面露难色:“师傅,御书房那位……”
“你个没眼色的,”王公公气的用拂尘砸了他的脑袋,“若是少将军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李子哪敢耽搁,匆匆去了太医院。
王公公着急乱窜,就在这时,一身紫衣的国师出现,他白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一步步走了过来 ,犹如天人。
“公公带我去看看少将军吧。”
“国师……”
百里怀羽轻笑,似乎准备了许久:“少将军之毒,普天之下,唯我能解。”
王公公满腹疑问,尽数化作了哑声,匆匆带着百里怀羽进了偏殿。云琰安静地躺在塌上,除了浅薄的呼吸,活像一具尸体。
百里怀羽只是看了一眼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扭头看着王公公:“劳烦公公替我煎一副药。”
真是奇怪。
这国师准备竟然如此周全 ,难不成倾慕少将军?王公公越想心中越不是个滋味,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将满腹心事咽下去,吩咐下人去煎药。片刻后,百里怀羽接过药碗,打开瓷瓶,几滴血竟流了出来。
王公公骇然:“国师,这是……”
“心头血。少将军气血两虚,解毒之时,犹如剔骨,若以心头血为引,方可缓解疼痛。”
“多谢国师。”
王公公作揖,心中狐疑极了,但想到国师在璃国的威望,压下心中疑窦。
百里怀羽又拿出一个药碗,命下人将药碗连同汤药一并灌了下去。
“等少将军醒了,毒也就解的差不多了,”百里怀羽轻笑,“公公不妨同皇太后说说,本座还有事,就不叨扰公公了。”
说完,掀起衣袍像是一阵风一般,离开了偏殿。
百里怀羽去了御书房,桌案前的人,努力的压抑着咳嗽,在批阅奏折。
“皇上,皇太后回宫了。”
“朕知道了。”燕瑾行抬起头,唇色发白,他努力压下自己的咳意,“朕叫你找的人如何了?”
“回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 百里怀羽说话总是不紧不慢,音色平平,“只是这沈家的人,是先帝心腹,如此会不会?”
“怕什么?”燕瑾行扔下自己手中的笔,狭长的狐狸多了一分寒光,“他们这些自诩先帝心腹的早就坐不住了,若是朕不给他们一个破绽,他们如何进行接下来的事情?如今外敌蠢蠢欲动,若是朝堂安定不了,一旦战事再起,这残破的王朝又能撑多久。将士们在外拼命,这些个老臣心里在乎的就只有自己的家族荣耀。”
“微臣明白了,这就加派人手盯着沈、叶两家。只是叶家是皇太后的母家,皇太后虽然不问朝堂之事已久,皇上要是对叶家人逼得急了,皇太后不会坐视不理。”
百里怀羽垂眸轻声道:“叶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皇上刚刚登基,虽然震慑住了一部分蠢蠢欲动的老顽固,因着叶家这颗大树,如今这面上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燕瑾行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西戎如今都在季舒白的掌握之中,楼兰数次来我云城,怕是早就布局已久,云家满门伏诛,匈奴人如今怕是磨刀霍霍,若是两方势力联合,百年盟约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蒋、季二位将军都是皇上的人,但是这纪家与先太子交好,并不擅长应付匈奴,匈奴人天性凶狠,璃国与匈奴打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个结果。微臣以为还是先找出楼兰人数次来璃国寻云少将军到底是为的什么,才是最为要紧。”
燕瑾行半垂着眼眸,眉峰凌厉。
“云宥惟谋反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我们的人在云府找到了太阳纹身……”百里怀羽不动声色的皱眉,“还看到了宁王的人。”
“宁王?”燕瑾行忽然挑眉,刚要说什么,突然捂住了心口。
百里怀羽慌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皇上,皇上今日还是莫要太过劳累,若是伤口反复裂开,怕是会被旁人发现端倪。我们布局这么久,对方肯定也在伺机而动。”
“朕知道了,”燕瑾行努力的平复自己心口的伤痛,“国师,你应该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虎狼在外,朕的生死又算的了什么。”
“皇……”百里怀羽还想说什么,燕瑾行又恢复了往日的高深莫测,他将手中的折子敲了敲,“这是今日北境传来的折子。周副统领于一月前,被悬挂在城门,尸体被群狼分而食之。看来这些年凌云骑被匈奴人恨的急眼了。”
“凌云骑中不少人因为少将军的事情不肯受编,如今在传出一个周副将的事情,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百里怀羽喃喃道。
“时间不早了,这些日子国师也辛苦了,”燕瑾行一点都不意外凌云骑的事情,他垂眸半晌才抬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露出与他行事不符的迟疑,“国师……”
“算了,”燕瑾行叫住了刚要离开的百里怀羽,随即自嘲的勾了勾唇,“国师退下吧。”
百里怀羽细长的眉梢扬了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斟酌地开口:“皇上是想问少将军的毒吧?有了解药,少将军清醒便无事了,只是算算日子少将军身上的""雪里寒""也快发作了。少将军如今这幅身子骨,怕是毒发有的受了。”
“那东西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燕瑾行的狐狸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出十五日。”
“他下次毒发大概在什么日子?”
“微臣早已经添了几味药,勉强还可以撑一个月。”
“足够了。”
燕瑾行低声说。
百里怀羽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燕瑾行,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些许悲悯,什么都没说,行了礼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