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段时间乱起来的时候, 日本人趁机收购了许多家报社,虽然这些报社看起来还是中国的报纸,里面的瓤早换了。
再加上收了钱的、被日本人的枪吓唬的, 一时之间, 竟是所有的报纸、电台都在使劲宣传前清皇帝娶了个日本皇后的事, 还提了日本皇后有了小太子。
然后就是长篇累牍的说关于上学的事, 号召大家都来上学, 上学不要钱, 管饭, 送衣服, 最重要的是读了书考秀才, 日后才能光宗耀祖。
不知是不是真有那么多人仍相信清朝还会回来,还是对现在的政府太过失望, 还是想要去吃那白给的饭菜和白拿的衣服,总之, 各个学校都迎来了新一轮的报名潮。
由此也引发了一股新的时尚潮流。
大概是因为对报道中的清朝皇帝身份上的认同感, 街上突然多了许多假辫子。
这是很奇异的。
要知道, 这座城市一直是位于整个中国最前沿的时尚区,早在大清还没有完蛋以前, 这座城市中的男男女女就开始穿西装和西式礼服裙了。
在这里, 辫子就像是上个世纪的遗产一样。
但现在却突然之间遍地都是。
苏纯钧也收到了新的礼物:假辫子。
贵的假辫子是真发,油光水滑, 黑亮黑亮的,粗-大的、长长的一条,束在帽子后面。帽子有多种,有顶子帽,带红缨的, 也有普通的瓜皮帽,绸缎制的。苏纯钧收到的就是顶子帽,上面有红缨有红玛瑙珠子,辫梢上的绳子还是带金丝的,吊着砗磲珠和红玛瑙珠,一看就是给大官用的辫子。
便宜的假辫子就未必是真头发了,大多数是用马尾,也比不上贵辫子粗,毕竟粗的一条辫子分成几股,至少能编成四五条小辫子。所以便宜的假辫子都跟老鼠尾巴般细,用绳子系在后脑勺的头发根梢上,要是头发剃得太短不能绑起来,就只能绕过去系在脑门上了。
戴假辫子的人群以去上学的学生为主,小学生大学生都是,另一半人就是遗老遗少们了。遗老遗少们似乎等这一日很久了!一见传统复辟,立刻兴奋起来,他们简直像是没事干的闲人一样,特地穿着长衫马褂,到街上来慢吞吞的巡街,两边遇上了还一本正经的甩袖子问安。
报社记者们可乐疯了,天天端着相机在街上拍这些戴假辫子的人。
另一部分的人,则是专心向日本人靠拢。
他们开始穿起日本的衣服,学日本话,起日本名字。
张公子走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跟他一起走了。有几个留下来的商人还跟苏纯钧保持着比较紧密的关系。苏纯钧也给了他们不少方便,利用他们来稳定市场,跟日本商人成犄角之势。
最近就听说一个中国商人把自己的儿子送给日本人做养子了,儿子改了日本名字,见亲爹都只会说日本话了,大家都嘲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养大的儿子送过去还会记得亲生父母,会向着亲爹这边,没想到半大小子送过去竟然让日本人给教的忘了祖宗了。
这个中国商人还只是送个儿子过去,也不乏自己亲自去认爹的。
总之,似乎日本人的影响力确实开始深入了,以一种预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架势。
祝玉燕也接到了新的“活儿”。
教日语。
祝玉燕上过大学,在一群太太中间,她算是高材生了。
因为在官太太里,上大学的还是少数。大多数当官的娶小老婆时要求上过大学有谈吐,但娶大老婆的时候,又要求大家闺秀,哪怕当官的自己不这么要求,亲爹妈也会照着这个标准选人。甚至有城里的女人都不好,老家的女人才好这样的流行。
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格里跑出来的太太们,别说会日语了,平时能看报纸的都是凤毛麟角。
以前太太们可以只跟中国太太们交际,要是要跟洋鬼子交际,自然有家里的姨太太们陪着老爷们出去,太太们倒是不必亲自到场。
据说这跟法国、英国那边的国王皇帝都喜欢养情人有关,所以法国人、英国人带着出来应酬的都是情妇,中国这边比照办理就行。
可日本不这样,日本跟中国似的,虽然西化了,但带出门应酬的都是太太。
中国太太们这下必须要出场了,这可麻烦了,她们是一句日本话也不会啊。
请教家中的姨太太不是不行,就是太丢面子了。太太们宁可外面找老师都不会请家里的姨太太教她!
刚好,祝玉燕是正经的太太,元配!她还上过大学。
于是,某一个太太问她会不会日语,她说“会一点”之后,每天的下午茶聚会就成日语小课堂了。
她还不能拒绝。
祝玉燕只好每天带着太太们学日语,从丝密马塞开始,到阿里阿多结束,就是几句普通的寒喧,太太们也是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