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钱良翰和李士元对小太监颇有微词,向来胆小的衡王却并未落井下石反而为常宇解释:“其数日奔波确实劳苦”于是又将常宇一路所言复述一遍,从鞑子突然入关,然后围攻京城复又南下掠劫,其一路追击……
钱李二人听了骇然不已,前些日子闯贼北上逼近京城朝野震惊,皇帝令小太监赴保定府救火,甚至连济南府的山东总兵刘泽清都去了,后来只听说贼军退了,却没想到就在那时鞑子趁机入关,这近一月时间京城那边已是杀的天昏地暗,而这小太监一直都是冲锋在第一线,京城保全其功不可没。
刚刚还略有微词的两人转眼间又心生敬佩,虽说传闻不可尽信,但看来这大太监还是有俩把刷子的,反正人家到哪都有捷报,至于其中有多少水份却不得而知,毕竟在座几人未曾亲历都是听闻和那太监自述。
几夜未眠跑了数百里地,这其中艰辛可以想象,便是休息一会也在情理之中,两人便没了先前的不忿之情。
待衡王复述完小太监的话,钱良翰和李士元也对眼下形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也就说最快晚间鞑子两千先锋便至,三日内数万主力皆兵临青州城下,而城中守兵寥寥无几!
“那东厂太监说了他有数万大军?”钱良翰眉头皱的像麻花一样,端着茶杯的手有点抖。
“远水难解尽渴,那太监倾尽京城兵马一路追鞑子,此时跟在其实数十近百里,又没有翅膀能飞到前头,待其赶来的话,只恐鞑子已破了青州城”朱由棷一句话要叹三口气:“话又说回来了,即便长了翅膀飞过来,又能挡住住鞑子的骑兵么,现在官兵什么德行咱们心里不都明镜似的”。
咳咳咳,这时李士元不知是喝水呛着了还是这么突的咳嗽起来,朱由棷瞧了他一眼:“当然了,都若能入李守备那般英勇或许还能保的住”。
“虽不知那东厂太监是否有如传闻那般厉害,但其督战太原,贼退,北上关外,鞑子退,南下保定府,贼军又退,可见还有些本事的,至少能退敌,不然他名头不会这么大,圣上也不至于那般信任他,或许他真的有法子保住青州城”。李士元若有所思道。
“李守备”钱良翰一拍大苦着脸道:“可曾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或许如你所言那东厂太监有些真本事,可太原城内有十万大军,关外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保定府有兵部尚书以及各路援兵,咱青州府有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顿时凝集,衡王朱由棷双眼一闭,紧紧咬着牙齿又是一声长叹。
“青州府有我李士元!”沉默中李士元拍案而起:“有我李士元在一日,鞑子便别想踏进青州城一步!”
“李守备豪情万丈本府甚为钦佩,然则千余兵马如何抵挡数万鞑子铁骑,仅凭一腔热血远远不够,说句不详的话李守备在尚能保青州城,若不在了呢?”钱良翰苦着脸道,言下之意,你丫空有口号,不实际。
“即便李守备战死了,尚有本督在,本督在青州城便丢不了”!一个声音传来,语气坚定,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却见一俊秀少年站在殿门口。
自称本督自是常宇无疑了,钱良翰和李士元赶紧起身施礼,虽从衡王处得知东厂大太监实则就是一少年,一见之下仍是惊异万分,竟这等年轻。
“常公公这么快就醒了?”衡王很是意外,常宇一行数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据朱慈安说那些亲兵入王府后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地一躺就呼呼睡着了,可见困乏到了极致。
而小太监回房洗漱休息,他和钱李二人闲聊还没超过半个时辰,常宇就起来了,虽说脸上还有疲色但较之先前算容光焕发了。
“军务紧急睡不踏实”常宇微微一笑道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李士元身上,三十多岁中等身材肤色略黑神情刚毅,应是个正直的人。
而钱良翰就是典型的文官模样,看面相倒也算是个儒雅君子,至于人品暂且不得而知。
钱李二人同时也在打量小太监,年少气势却无双,两人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遇有这么大气场的少年人。
绝非泛泛!钱李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常宇在衡王侧手落座,世子朱慈安亲自斟茶,伸手接过轻轻一抿,看着几人道:“咱家做事向来单刀直入没那么多客套,眼下局势危急便有话直说,李守备你麾下有多少兵马?”
“回厂公大人,八百有余”李士元赶紧起身道,他在青州府名声甚著和知府以及衡王关系融洽但实则只是个小小守备,常宇问话他不敢无礼。
小太监也发现了这点,一抬手:“无需赘礼坐下说话便可”又道:“咱家问的是实额”。
李士元先是一怔,随即略显激动看着常宇道:“卑下虽官职低微却堂堂正正不行那龌龊之举!厂督若是不信可遣人去查,若有违纪之处卑下愿受军法处置”。
言下之意,我没吃空饷。
这下轮到常宇发怔,实在太意外,眼下这个大环境下还有这么清白的人?这简直就如同逛鸡窝突然发现一个扛着贞节牌的良家妇女一眼让人吃惊。
“咱家自会派人的查的”常宇很快恢复原状低头沉默,嘴里轻轻念叨着:“八百人,八百人……”
朱由棷心中焦躁见他这模样又不敢打断他,只是急的直搓手,钱良翰和李士元对视一眼也是不敢吭声。
“青州城中有多少百姓?”常宇忽然问道。
“约四五万”钱良翰脱口而出。
青州城不是什么大城加上两年前被清军扫荡过,远不如济南,太原那种大城动辄十余万人。
常宇微微点头:“够了!”
三人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常宇又道:“李守备下令封城,严禁任何人出入!”
啊!李士元一惊,钱良翰直言:“不可!若封城那城外百姓如何躲避兵祸?”常宇嘿了一声:“钱知府,若换做是您,得知鞑子数万大军即将临城,您是往山里跑呢,还是往城里跑”
钱良翰顿时语塞,是了,老百姓也不傻,闻敌军数万来袭若入城岂不是瓮中捉鳖,当然是往山里跑了。
而且恐怕不止城外的百姓往山里跑,就是城内的百姓也急着往山里跑,没人愿意在城里等死,若慢一步等鞑子兵来了想跑都来不及咯。
想到这里,钱良翰李士元以及衡王父子皆是一惊,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常宇封城并非是阻止城外百姓避难,而是阻止城内百姓出城逃难,他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