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扈三娘聪明了,自己不下车,而是让赶车的庄客上门找人。
“上下,敢问武学科的扈成扈大郎可在此间?烦请出来相见。”
看门人看着庄客和车厢里隐约可见的女人,有些了然,肯定又是某个学生的家眷来了。只是武学科甚大,很多人他也没听说过。前去找人吧,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找得到人,而且这家人也不懂得变通----你要是像门口的那位娇娘懂事送上些跑腿费,这些还是问题吗?
想着便有些懒得做,便推辞道:“是何道理?国子监国之重地,等闲不可骚扰!客人要是有事,等下学了再说!”
看着巍峨的门楼,庄客不敢造次,只得回来秉报。扈三娘也无法,便想找间旅舍住下,得空再来。
风尘仆仆一路好多天,确实该歇歇了,只愁的是如何让哥哥知道消息,少不得晚间还得来碰碰运气。
正要调头离开,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武生,模样甚是周正: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门子还是有点人情味的,见状便冲着他们主仆大喊道:“来的这位便是武学科的花监生,你找的那位扈大郎问问他可曾识得?若是便请他知会一声,晚间他也能找得到你们。”
扈三娘一听有道理,赶紧让停下车,自己掀开帘子看过去。
此时那位花监生也听到了门子的话,便立定了步,往这边看了一眼。
见那男子虽是武人打扮,却生得极好,和粗鲁的印象形成强烈的反差。看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举止显得气度不凡。
扈三娘便让庄客陪着小心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官人,可认得武学科的扈成扈大郎?”
花监生此时已走向另一辆马车,闻言看过来,见状明白了:“原来是扈大郎的家人到了!”
看来是和哥哥相识!扈三娘很高兴,连忙跳下车,敛首道:“奴家是扈大郎的妹妹,有他的冬衣在此。官人若是有暇,烦请告诉我哥哥一声,奴家在这里等他。”
花监生见了,也是一礼:“原来是三娘!令兄是在下的好兄弟,在下也多曾听令兄提起过,端的是女中豪杰!”
他是个实诚人,也许扈成确实和他说过什么,这时也只是场面上的话。但是在扈三娘听来,随便出来一个武学科的监生都知道自己,原来传播谣言的真凶真的是兄长,这下坐实了!
那位姓花的监生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好兄弟卖了,还在那里认真地替她惋惜:“只是三娘来得不巧了!扈兄两个月之前奉赵侍郎之意往两浙公干,约莫年底才得回来!”
宋制由吏部负责武官考绩、升迁、差遣等事,吏部尚书左选分掌诸司正副使和大使臣武阶官的考绩铨选,吏部侍郎左选负责小使臣武官和无品阶尉勇的考绩铨选。武学科的学生毕业之后大抵都是些级别不高的下级军官,正该当朝赵侍郎负责。
按理,他们这拨监生都是国之重器,将来都是军队基层的新鲜血液,应该认真培养才对。但是徽宗以来,兵制更加腐败,连带着武学科的纪律也是大乱。
乱自上作。
都知道赵侍郎为逢迎拍上,经常安排武学生四出,名为公干,实则私用。像天怒人怨的江南花石纲,东京六贼除了使役当地厢兵,也会不时派些京中人监督押运。
为了奉承徽宗皇帝,赵侍郎不免也会时不时地敬献一批花石。但由于宋朝六部的地位很低,兵部的权力都集中在枢密院,所以能够动用的力量有限。没办法,当朝便把主意打到了能管辖到的国子监,武学科的学员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次扈成便是被派往两浙路。
扈三娘不禁大失所望,可是也知道,由于路途遥远,并且运输相当沉重的花石,花监生说要到年底,只怕不假。
没奈何,只能羞答答地再问了:“官人可还认得祝彪祝三郎?”
花监生奇了,但转念一想便了然于胸:“原来娘子识得祝三郎!也是,我闻得扈大郎与祝三郎家都在独龙冈,两人或是旧识也不打奇。只是祝三郎他们斋今日恰好野练,娘子需要待到三日后才好见着人。”
两个认识的人都不在,扈三娘便有些不安了。若是哥哥在,她完全可以安然在东京找旅馆住下,然后从容和祝彪叙叙感情;现在哥哥不在,她再这样住下来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男女之防还是要的,女孩子家的名声要紧,再说她也不能被祝彪小看了!
“这可如何是好?”扈三娘不禁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