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拱、殷士谵等人的注意力转过来后,魏广德才开口问道:“我看吴尚书所定的《辞朝仪》,程序如此繁琐,陛下那边会过吗?”
好吧,平常的朝会就不说了,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三大朝会,嘉靖皇帝都会提前下旨全免,只安排个国公率满朝文武行礼,唯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的也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殿试。
按照吴山所列的《辞朝仪》进行的话,在景王离京前两日他都要出面,还要面对景王和景王妃,嘉靖皇帝会做吗?
虽然大部分朝臣都认为嘉靖皇帝不上朝和不愿意见二王,主要还是和前朝正德皇帝一样,整日里忙着修仙大业所以耽搁了朝政和家庭亲情。
正德皇帝是忙着玩儿,嘉靖皇帝是忙着修仙,可是魏广德却是持不同意见的。
实际上这也是后世的,比较通行的看法,嘉靖皇帝并不是惰政,而是因为被整怕了。
见了两个儿子,结果不久儿子就死了,所以他相信的陶仲文的说法,“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尽管是景王离京就藩,嘉靖皇帝也未必会接见他,否则正旦日就见景王了。
后世观点,嘉靖皇帝在位四十五年中,除了最初那几年,朝政落在杨廷和等人手中外,之后的时间,朝政权柄都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一刻没有失落过。
之所以会如此,那就是嘉靖皇帝虽然忙于修炼道家秘术,却每日从不懒惰,坚持处理内阁所转来的公文奏疏。
对于内阁的票拟,嘉靖皇帝从来都不是盲从的,而是会做出自己的判断,这也是在有了内阁以后,他又设立直庐的原因。
对奏疏中不懂的,或者不知的,马上就召见大臣进行询问,然后再做处理。
拍板权,始终牢牢握在手里,让阁臣们虽然能得势,却不敢肆意妄为。
“这是制度,陛下应该”
高拱一开始还没太在意,可是随即也领悟了魏广德话里的意思。
嘉靖皇帝破坏的规矩已经不少了,即便当年被认为荒唐透顶的正德皇帝也没有像当今这样,十数年不上朝的。
“你是说,陛下可能会驳回?”
高拱瞬间脸色大变。
“不知道,圣心难测。”
魏广德摇摇头说道,“不过就算是驳回,应该也只是会对辞行的仪程进行大幅删减,有可能入宫的那些会被删掉,毕竟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时间,要是真的直接驳回,这一来二去的,说不好就误了吉时。”
其实魏广德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嘉靖皇帝或许真的抗拒见到他的两个儿子,担心他们会因为看到自己而发生意外。
高拱这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我怎么没想到呢。”
高拱来回走动,嘴里也小声嘀咕道。
《辞朝仪》在递上去前可是过了他的手的,当时他还觉得吴山所做四平八稳,完全按照仪制而为,断然不会有错,却偏偏忘记了当今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虽然在选择储君的问题上遵守了祖制,可只是一个亲王就藩的事儿,就算嘉靖皇帝真的违反前朝制度,可现在满朝文武除了一部分人外,其他大部分人都巴不得景王早点离开,自然不会多生事端。
想到这里,高拱站定后对三人说道:“此事是我马虎了,如果公文真被陛下驳回,那我就向吴尚书提议,直接删除景王入宫的仪式,换成景王携王妃遥拜帝后辞行,百官立候。”
不仅是嘉靖皇帝不愿接见他们,往常连百官女眷入宫觐见都一同取消,不过高拱话说道这里的时候还是有点犹豫,毕竟景王母妃卢靖妃还在,不安排母子相见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正该如此。”
魏广德说道,“之前我在严府也看到过陛下批阅的奏疏,我看其中不少都有红字改动。”
“是的,一些陛下认为不妥的,会御笔修改。”
虽然这些改动,执笔之人其实大多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所写,可都是按照嘉靖皇帝的意思所改,说是御笔也不为过。
以前魏广德在严府串门时就看到过发还的奏疏,以魏广德当时的看法,这类修改中其实有些是无关紧要的文字,该不该动其实都不要紧。
可是嘉靖皇帝还是在奏疏中改了,之后魏广德才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提醒百官和内阁阁臣,你们的奏疏朕都有看过,别想糊弄我。
当然,对着想法,魏广德谁也没有说过,至于其他人是否也这么想,魏广德也懒得去问。
只是,魏广德、高拱等人没想到的是,《辞朝仪》的批示还没有下来,仅仅两天后,就再次发生了一件大事。
嘉靖四十年二月七日,当天红日高悬,天空晴朗有片片白云飘过,虽然依旧有些寒冷,可也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巳时正三刻,天空忽然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如同即将入夜般,隐约可见漫天星斗。
“日食。”
天空的异像发生之时,魏广德和张居正就不约而同的喊道。
正在屋里闲聊的人,包括裕王在内都纷纷跑出屋子,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本该红日高悬却已经只剩下小半。
“钦天监该死。”
看到这样的场景,裕王不由得怒骂道。
明制,凡遇日、月食,均先由钦天监测算日、月食的出现日期和持续时间的长短。
而这次的日食,钦天监却是没有推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