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楷被漪如挤着,却有些不舒服,在被窝里一个劲乱动。
“先生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忍不住道,“姊姊都九岁了,阿霁也九岁了,岂可睡到一处?”
漪如瞪他一眼,道:“我睡这头,他睡那头,中间还隔着一个你,算什么同榻,最多只算同被。”
严楷不懂得分辨这些道理,哑口无言。
不过他脑子到底灵活,又道:“就算如此,这床是我和阿霁两人睡的,你要进来,也该问问阿霁愿不愿意。”
漪如觉得这弟弟果然是吃里扒外的,防自己跟防贼似的。
“问便问。”漪如随即朝对面那头问道:“阿霁,我今夜陪阿楷睡在此处,你愿么?”
严楷正想说谁要你陪,却听李霁已经在那头淡淡回答:“要睡便早睡,不可吵闹。”
听得这话,漪如也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李霁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省了一番口舌。不过在过往的斗嘴之中,漪如从未让李霁在自己这里得过什么便宜,想来他也清楚这一点,终究是忍了。
“听到不曾。”漪如道,“阿霁都愿了,你不许多话。我就睡这么一夜,你到了外祖父外祖母和面前吕公,不许提起,知道么?”
严楷“嗯”一声,一脸不乐意,嘴嘟得高高的。
漪如的睡相一向不怎么好,严楷每回跟她一起睡,不是半夜被她扯了被子,就是被她当成搭手搭脚的枕头。相比之下,李霁睡相安分,从入睡到天明,从不曾扰过他。
便如昨夜,他跟去跟漪如睡,醒来的时候,漪如占了大部分的床,他被逼到了角落。
这让严楷深感到李霁的可贵。
睡了一会,严楷在被窝里扭动,不满道:“姊姊带下来的油灯,还不曾灭,照得我睡不着。”
漪如好不容易在被子里暖和起来,懒得动,道:“让它点着才好,你闭上眼睛,就当它灭了。”
“它亮着,如何能当作灭了?”
漪如耍无赖:“你受不了,便自己去将它吹了。”
严楷也怕冷,听得这话,没再出声,小嘴仍掘着。
正当姊弟二人僵持,忽然,对面传来一阵动静。睁眼,只见李霁拉开被子坐起来,在漪如错愕的注视下,他穿着寝衣下了床,面无表情地走到那灯台前,一口气把油灯吹灭。
屋子里登时被黑暗笼罩。
没多久,床板微微摇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霁躺了回去,过了会,不再有动静。
漪如有些啼笑皆非。
方才这等小争执,在家中的时候,她和严楷之间没少发生。二人谁也不让谁,总有一个人会受不了。不料在这里,第一个受不了的是李霁。
头一遭,漪如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看上去,李霁却是比自己懂事许多。
“姊姊真懒。”严楷嘀咕道,“阿霁都比你勤快。”
漪如捏捏他的脸:“也比你勤快。”
嘀咕片刻,屋子里安静下来,众人似乎都在认真睡觉。
外头的风仍旧不住吹着,一楼的窗户,并不比二楼更结实,时不时传来诡异的响动。
漆黑之中,漪如再度想起方才故事里的那些恐怖之处,于是侧过身来,伸手叫严楷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