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早已经认出了严楷。
那日在国子监里的事毕竟大,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韦翰狠打一顿,一战成名。
不过那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严楷看向崔珩,有些讪讪。
“见过北宁侯。”他向崔珩一礼,忙道,“那日公子助我,还未及道谢,着实惭愧。”
崔珩起身还礼,露出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不必多礼。”
严楷见他和善,面上一喜。
而后,漪如带着玉如上前,向二人见礼。
前日在宫中,崔珽已经跟漪如和玉如见过面,如今再见,并不比多加介绍。
“北宁侯。”漪如在他面前款款一礼,声音轻柔。
崔珩看着她,目光在她的眉眼间停留片刻,还礼道:“女君。”
漪如觉得,这人的声音,细听之下也颇是好听。比同龄人沉厚一些,仿佛受过风沙的磨砺。
这跟李霁不一样。李霁的好听,是人人公认的完美,与他那外表一般,仿佛天生就是该伫立于大雅之堂,开口就能朗朗地吟出诗来。
崔珽还了礼,对李霁道:“长霆方才说,有客人要来,原来是高陵侯的公子和女君?”
李霁扫了漪如一眼,正见她那眼波也盈盈投来,似乎在提醒他莫忘了那日的约定。
目光收回,李霁神色平静:“正是。我在京中无其他友人,只有他们与我最是相善。”
崔珩颔首:“原来如此。”
众人寒暄几句之后,漪如看向二人的棋盘,露出好奇之色。
“你们在下棋?”她问。
“正是。”李霁道。
漪如瞥向崔珩手中的黑子,又看了看棋局,微笑:“势均力敌,虽看着难解难分,却是北宁侯更危险一些。”
崔珩露出讶色,道:“怎讲?”
漪如指着棋盘,道:“此二路,皆君侯薄弱之处,君侯这下一步,无论落在何处,皆免不得会让它们终成死棋。”
崔珩并不否认,似颇感兴趣,道:“女君可有见教?”
漪如道:“称不上见教,不过觉得既然救无可救,不若放弃,另寻出路。”
“出路在何处?”
漪如不答话,只伸出手来。
崔珩怔了怔,随即将手中的棋子交给她。
她的手指白净而纤长,拈着棋子,在棋盘中落下。
崔珩看去,登时明白过来。此举,是一着险棋,与他先前的思路迥异,放弃诸多心血,却是另辟蹊径,将另一路原本已经无望放弃的棋子盘活了。
再看向李霁,只见他也盯着棋盘,目光微变。
崔珩将局势又仔细审视了一遍,露出笑意。
“长霆,”他说,“这般下去,只怕我要赢了。”
李霁瞥了瞥漪如,只见她唇角微微弯着。
那笑容虽谦和文雅,李霁却知道,她心里定是得意至极。
李霁亦微笑:“那么你我各胜一局,扯平了。”
说罢,他望了望观澜阁外,对漪如道:“时辰不早,东西带来了么?”
从前,严祺曾有过几匹大宛宝马,在京中纨绔之中引以为傲。
不过当年严祺决定在南阳长住之后,把它们都带了回去。如今,它们都已经成了老马,严祺舍不得让它们长途跋涉回京城,仍旧养在了南阳的宅子里。
故而今日,严楷出来骑马,在马厩里横挑竖拣,也只得一匹青花马。虽然寻常,但脚力不错,出来骑马游春无妨。
起初,严楷还有些犹豫,问漪如,李霁和崔珩这般大人物,自己的行头会不会般配不上?
漪如气定神闲地告诉他,到时候说不定严楷才是那行头最惹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