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也不打扰,看楼上灯灭了,继续到佛龛前念经。
漪如并不曾宽下衣裳,等了好一会,觉得林氏和仆妇不会再上来了,便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推开窗。
一阵凉风吹来,天空中,又是一轮明月高悬。
漪如看向下方,那院子里,树影珊珊。
正要爬上窗台,她忽而想起什么来,停住。她盯着那棵香樟树,学了两声促织叫。
未几,李霁从树底下走出来,抬头望上来。
四目相对,漪如看着他,露出笑意,双眸弯弯。
她轻车熟路地翻过窗台,爬到树上,再从树干滑下来。李霁如昨夜一般,在下面稳稳将她接住。
漪如不多言,拉着他,溜出院子。
直到终于出门去,走在路上,漪如才终于开口。
“你不是说你不来么?”她问,“怎又来了?”
“我不来,你便会听我的么?”李霁反问。
“自是不会。”
李霁露出不屑之色。
“你莫不是是怕我遇到歹人,连那胡椒粉也对付不了,故而来护着我?”漪如问道。
“自然不是。”李霁道,“汪全他们今日也奔波了一场,那些斋饭吃不饱,我要给他们弄些宵夜回去。”
漪如“哦”一声,心里暗搓搓地想,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还不是自己嘴馋……
那夜市里,仍旧灯火通明。
漪如带着李霁走到夜市里,却没有去昨日那老曾的铺子,而是走到另一头,进了一处临湖的食肆里。
店主人姓赵,如那老曾一样,老赵看到漪如进来,脸上就笑眯眯的,上前作揖:“小女君又跟家人礼佛来了?这位是何人,莫不是小女君许配的郎君?”
李霁:“……”
漪如也似昨日一般笑道:“哪里来什么郎君,这是我弟弟。如从前一般菜色,上两份。”
老赵应喏一声,领着他们到临水的座位里坐下。
李霁看了看四周,只见这食肆比昨日那去处雅致许多。从座位望出去,一片荷花在月色下开得正盛,虫鸣阵阵。
食肆各处角落里点着驱虫的艾草,凉风吹着,倒也舒服。
“老赵这里的菜色与老曾那边不一样,各有各的可口。”漪如如数家珍,“明日,我再带你去别家,把这夜市吃遍了再回去。”
李霁看着她:“如此说来,这夜市的铺子你全都认得了?”
“也不能这么说。”漪如谦虚道,“毕竟不好吃的到底是多数,我只认得好吃的地方。”
李霁淡淡笑了笑,没有言语。
大约是地段好,这处食肆比老曾那边热闹,虽然夜市里真正热闹的时候还未到来,但二人边上已经坐了几桌。
临近的一桌,操着北方口音,显然是外地来的游人。
“……这扬州,连夜里也有许多消遣的去处,果然名不虚传。”一人道,“北方有长安洛阳,南方大概就属扬州是翘楚了。”
“那也未必,我看广州愈发繁华,假以时日,想必不遑多让。”
另一人道:“兄台刚从长安而来,不知那边可有大事?”
“长安那等去处,每日大事小事多了去了,什么时候停歇过。不过要说十分特别的大事,倒是有一件。”那人喝着酒,不紧不慢道,“近来,北宁侯崔珩破了南匈奴,诸位可知道?”
漪如正在喝茶,听得这话,倏而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