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婆被丫鬟引到荣禧堂, 正巧王夫人也在贾母处。马道婆连忙殷勤地向婆媳两人请安问好,恭恭敬敬地道:“许久未来向老太太问安了,老太太这一向可好啊?”
“还好。”贾母随口回答道,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是, 家中这些日子却是出了些事。唉, 再想不到东府的蓉儿媳妇年纪轻轻地就去了!更早些时候, 族中代儒的独孙也没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这样看着, 想是近来贾家时运不济, 才不太太平。正好今日你来了, 从府上拿些酥油去, 给宝玉在佛前点一盏长明灯,让佛祖保佑他长命百岁。”
“老太太只管放心。交给我,我保管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马道婆满口应承下来, 又笑道:“老太太真是对晚辈一片慈心,有老太太的大福气压着,府上自然会一切平安呢!”
“我听说,宝二爷已经去上了族学,以他的聪明灵气, 一旦专心读书, 功名是指日可待的。老太太和太太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承你吉言!”贾母高兴地道:“宝玉就是个有大造化的,又极孝顺!”
“你看案上那花儿了么,”贾母骄傲地指着案几上插在玉白色汝瓷瓶中的几枝胭脂般鲜艳的红梅花道:“那是宝玉见花园里梅花开得好,选了那极俊的采下, 自己顾不上赏花,巴巴儿地配了好花瓶,特地送来孝敬我的。”
王夫人也满意地抿唇一笑, 宝玉也差人往她那里送了一瓶梅花过去。当时,许多人正聚在她那儿说话,大家见状,都纷纷夸奖宝玉孝顺,凡有好事都先想着自己母亲。那时,赵姨娘也站在她旁边伺候,见此情景,脸色悻悻的,很是难堪。也是,环哥儿只会淘气胡混,终日里问赵姨娘讨要吃穿,哪里会像宝玉这般体贴懂事?她既欣慰得意,又涨足了面子,高兴地厚赏了送梅花来的秋纹。
“那真是好福气,府上都是宽厚积德的,皇天菩萨在看着呢,定然眷顾好人家的!”马道婆顺势把谈话转到自己要提及的话题上:“老太太,不瞒您说,我自幼跟着师傅勤奋修行,略通一些观看气运之术。今日一到贵府上,就觉着半空隐隐现出一道祥光,我看着贵府上不但不会有什么差池,不久还会有喜事临门呢!”
“哦,是什么喜事,你可能看得出来?”贾母一听这话,顿时上了心,连忙追问道。
“这个,老天的意思,哪里会让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事先都知道呢?”马道婆心里也没底,只好干笑着含混道:“总之,我看着那就是个吉祥的预兆,老太太不妨耐心等着,看我这双眼睛可还灵透,说的话准不准!!”
“咱们家几十年来一直都是行好事,宽厚待人的,菩萨也会顾眷!”贾母点点头,微微笑着道。她是觉着这不过是马道婆说的一句吉祥奉承话,也不如何放在心上。不过,好话总是听得舒心,打算着今日多给她一些香油钱。
“好好,光彩生门户,那总是件好事儿!”王夫人跟着接话道,她心中却是想着另一件事。
前天,琏二从扬州带话回来,道林姑父这次是真地不行了,他估摸着,林家的财产可真是很丰厚的。虽然林家族人到时必不会甘心,定会与贾家相争,但他已联络了江南的故旧亲朋,包括甄家和金陵的贾家族人,贾雨村现在也在金陵为官,他们都表示了会鼎力相助。林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并无太多实在的权势。林姑父与族人关系也远,他已说动了林姑父,愿意把家产托付给贾家,由他们照管林黛玉。嗯,林姑父之所以肯答应下来,是他把老太太的意思讲给了林姑父听—两个玉儿情投意合,正是一对!不过,婚书什么的,他明白婶婶不想太早定下,免得林妹妹和宝兄弟相处尴尬,他会想法子尽量拖延的。
林家几代积累的财物就要进了贾家,极丰厚,能把贾家日渐空虚的老库填充。林黛玉也要在贾家屋檐下过日子了。昔日那金尊玉贵,高高在上,压着自己一头,处处看不上自己的贾敏,在地下眼睁睁看到自己家业凋零,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自然是喜事!王夫人心道,看来那马道婆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至不济也知情知趣。贾母命人拿了酥油给马道婆去点长明灯,王夫人又格外多给她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两个银锭子。
马道婆接过荷包,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这银锭子分量不轻,两个足有七八两重。她心中暗喜,那琮哥儿说得没错,这吉祥话她们都爱听呢。现在还压根儿没影的事呢,就换来不少银子和名贵酥油。日后,若是琮哥儿说的真地能实现,那能到手的好处怕是有今日十倍、百倍的呢!看来,那琮哥儿是个靠谱的,可以合作。但,还是等等,再观望一下吧。
贾琮也不着急,他日常的时间都安排得很紧凑。每日里埋头读书、练字,再写作。可谓,不使一日空度,因为他没资格浪费时间的。
所有人都以为贾代儒在失去了独孙后,会被那血脉断绝的打击摧垮,一病不起或者是萎靡不振。谁知,他却支撑下来了。
在料理完贾瑞的后事后,贾代儒就又回到了族学,继续一如既往地教授学生。他对其他人仍然颇为宽松,对贾琮,却更加严厉起来。贾琮的功课,若有一点小小差错,立刻沉声斥责。除了日常授业之外,还额外布置下更多的经义典籍来,要求贾琮定要熟悉。他道贾琮天资平常,上学时间又晚,基础不如其他人,因此要笨鸟先飞,每三天,要另外做出一篇文章来才算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