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效云才不理儿子儿媳,瞪着女儿问,“你就只想着你自己!你想没想过媛媛怎么办?开家长会的时候,同学老师们问起来你妈妈做什么呀?在哪里上班呀?哦,她妈妈和她一样在上学啊?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想不透这个!”
李婉晴听到这话心里那股火腾一下蹿得老高,“什么年纪做什么事?那什么时候该买墓地啦?买好了就好住过去了,还住房子干什么?”
“呸呸呸!大过年的你讲什么胡话!”钱效云气得汤匙丢在桌上,发动女婿,“悦棠,你也不说说她!啊?你就这么由着她乱来啊?你管一管她呀!”
方悦棠皮笑肉不笑,“她早就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我手下员工,我怎么好管她?”
李婉晴看着他笑,再看她妈,“你看,悦棠都同意的。”
钱效云翻眼睛,“好啦!我也管不了你。”
说是这么说,每次李婉晴回家,钱效云还是忍不住要嘀咕几句。
嘀咕就嘀咕。
母亲帮她照顾媛媛,这是她得付的“代价”。
哈,再看方悦棠,他做什么贡献了?
可所有人都觉得他因为她考研牺牲了很多。
她回到日化厂上班本来是替班休产假的人,方悦棠动用关系把这个临时职位变成长期的,李婉晴从此明白了一件事:方悦棠要的只是一位体面的方太太。
这位方太太要家世优秀,容貌身段气质优秀,学历和工作也要优秀,无论何时站在他身边别人都要艳羡地看着。
至于她是李婉晴还是张婉晴,她是否和他有共同话题,是不是时常一起散步赏花,开心小酌,他根本不在乎。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日子才真正好过了。
从前方悦棠晚归,有那些莺莺燕燕的绯闻,她总要生气很久,觉得憋屈,现在?他一夜不归她照样一觉睡到天亮。
不是只有他会变得不在乎。
她李婉晴的人生不会只围着一个不懂得爱究竟是什么的男人转。
她才四十不到,假如能活到八十岁,还有一半没活呢!她再也不要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她不仅要考研究生,以后没准还要继续读博士,还可能到外国读。
李婉晴去年就开始准备考研了,不仅是因为同科室的年轻同事都有研究生文凭,而是她去日本、去巴黎,跟着金姐、宋诗远参观厂子,她感到自己活了三十几年从没发现过的一个世界向她打开了,她怎么就没想过多去国外看看呢?
她也有同学上研究生,出国读博的,现在有电邮,联系比从前方便,同学托同学,很快她就得到了想要的资料。
李婉晴觉得,她父母是不可能同意她跟方悦棠离婚的。至少在国内不行。
但她已经不想再跟他维持虚假的婚姻了。恶心。
怎么办?
出国。
不离婚也行,实质性的分开。
她想起小余挽救她时给她出谋划策的思路,给自己制定新计划,首先,锻炼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快四十了,记忆力体力如果不锻炼都会快速下降,就算考上了研究生,其他人在实验室熬夜做实验,拿数据,她熬不动,还怎么拼?怎么出论文?勉强毕业都难,更别想什么申请奖学金出国念博士了。
接下来,还是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女儿就快进入青春期了,又原本就是个敏感早慧的孩子,父母关系是不是真的亲密,她相信媛媛看得出,也无意去欺骗女儿。
为什么要骗女儿呢?明明不是正向的、亲密的关系,却误导她这就是正常的?那她以后恋爱时怎么办?能不能处理好亲密关系?会不会觉得丈夫夜夜不归,妻子充满怨毒还要强装笑脸是所有夫妻都应该遵循的法则?
不。
她不要她的女儿这么被蒙蔽。
她要做的,是以身作则告诉女儿,你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要有自己的目标,哪怕起步很晚,但只要坚持去追求,哪怕只能取得很小的成绩,那也足够骄傲和满足了。
李婉晴决定考研读博之后又跟女儿“约会”了一次。
“妈妈年纪比别的考生大一大截,记性没人家好,领悟力也是,我必须得更用功才能考得上,但我比他们有个优势,我工作过十几年,所以我最后录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不过,我原先英语就不是很好,数学也都忘了,去年花了大半年时间复习,可接下来,我还是得去上考研辅导班才行。”
媛媛摸摸妈妈的手背,“会很辛苦呀。”
李婉晴点点头,“嗯。学习就是会很辛苦,你看哥哥,他现在每天学到半夜呢。不过,学习,大概是唯一努力了就会有回报的事。”
媛媛似懂非懂,但是和妈妈紧紧握着手,“我们一起努力学习!”
“好!”
得到媛媛的支持,李婉晴再跟方悦棠谈。
她发现,两个人谈话要是不加入感情,通常沟通极为有效。
两人几乎是愉快地达成了协议,周六晚上一起到爸妈那里吃饭,工作日里也要有一天一起回去,其余几天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她要备考,要学习,他有他的应酬,商业聚会,校友会,哈,名目繁多,花样也多。
三月很快到了,草长莺飞,樱花盛开。
可是余自新觉得,空气里洋溢的不是春天的花香,是对考试的焦灼。
李婉晴要考研,她和娜娜要准备四月的自考,楚健除了考gre还报名了托福。
工作之余的话题也常常是——
你背了多少了?
有真题么?
不过,这种焦灼让余自新莫名觉得有点幸福,有天午餐时她随口说了出来,楚健咧嘴皱眉,上下打量她:“哇,你好变态呀。是有受|虐倾向么?”
“滚。你懂毛线!”余自新恶言反击,用勺子翘着餐盘边,“学习,是这世上唯一一件只要努力就会收到回报的事!这还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