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曾经觉得她是个傻白甜,现在却由衷欣赏她不把自己长得好看当回事的心性。不谙世事的善良不是善,是蠢,而她深知人性本恶,依然能坚持善意对人;明知道自己天赋一般,却还能十年如一日早起修炼。清醒又坚定,善良又包容,她这份韧劲比很多天才都强。
她能养出这样的性格,想来和母亲也脱不了关系。西流沙和北境雪原相距不远,离开沙漠往北走,不到一天就能进入北境的地界。不知道,她母亲是何人,当年为什么会流落到天绝岛?
江少辞一边想着,一边将牧云归的手腕抬起,轻轻放入锦被内。他把牧云归的被子拉好,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往外走去。
一推门,粗粝的风沙扑面而来,大漠深处仿佛有巨兽咆哮。江少辞转身,将门仔细合上,确定不会漏过一丁点风沙后,才悠然道:“你应该庆幸,刚才你们没有发出声音。”
牧云归和江少辞临时落脚,对住所没有太讲究,找了个独门独户、周围没有高物遮挡的小院后就付租金了。此刻夜幕四沉,风沙满地,墙壁在背阴处投下一片阴影,漆黑寂静,悄怆萧索。
明明没人,江少辞却对着风说话。他话音落后,黑暗里缓慢响起脚步声。一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道:“贵客盈门,有失远迎。今日手下无状,叨扰了贵客,望仙尊海涵。”
乌云被风吹散,月光短暂地铺洒下来,照亮了霍礼的脸。江少辞看到他,平静地问:“你就是流沙城的城主?”
“正是家父。”霍礼说完,看着江少辞,偏头笑了笑:“仙尊似乎并不意外?”
江少辞短促地笑了一声:“一万年虽久,但流传一两张画像也不算难事。我也很欣慰,终于有一个看过画像的人了。”
霍礼当然认出来了。来“拜访”新住户之前,霍礼还好奇过,能单手拧断何魏胳膊、神不知鬼不觉抢走老三佩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种人,又为什么要进流沙城呢?
等进入这个院子,亲眼看到了江少辞后,霍礼霎间明白了。霍礼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走大运。
他竟有幸验证一个千古之谜,一万年前那位闻名遐迩的天才果然没死,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还在被仙门通缉。霍礼摇头笑了笑,说:“我这个人很少服别人,但却着实佩服仙尊的胆量。你们横穿西海,想必是从无极派过来的吧。你直接进入桓致远的地盘就够大胆了,竟然连易容都不做?”
江少辞嗤了一声,不在意地理了理袖口:“败军之将,何足挂齿。”
都死了一万年了,还敢这么狂。霍礼点点头,道:“失敬。我第一次摸刀时,学的就是江仙尊的拓本,没想到今日有幸见到本尊。江仙尊大驾,未能远迎,多有失礼。不知,仙尊可否有兴趣和在下做个交易?”
江少辞听到,当即笑了。他缓慢抬眼,漆黑的瞳孔里不辨喜怒:“你和我,谈交易?”
霍礼抬了抬手,身后人立刻恭敬奉上一个盒子。霍礼说:“西海鲛人是唯一一支在魔气洗荡中活下来的。他们的身体和曾经的鲛人颇有不同,最显著的就是音波。中了他们的声毒基本无解,就算找到精通此道的郎中,治疗也颇费周折。治疗大致分三个疗程,每个疗程所需要的药都截然不同,曾经许多人找到了药方,却折在寻药途中,生生耽误了时间。这里面是第一个疗程的药,第二个疗程的稍微麻烦些,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十五天必内有回复。江仙尊,我敢保证,你在流沙城乃至全天下能找到的药,都不会比我这份更齐全。”
霍礼的手下将黑檀木盒捧到江少辞身前,江少辞扫了一眼,却不收:“你威胁我?”
“不敢。”霍礼笑了笑,气定神闲道,“只是想找仙尊合作而已。”
江少辞手指微弹,将栏杆上的灰尘弹开,悠悠哉哉坐到围栏上:“说来听听。”
手下见江少辞不收,回头向霍礼寻主意。霍礼挥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手下将贵重的檀木盒放在台阶上,垂着头后退。一眨眼人就走空了,这么多人出门,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院子里没有别人,霍礼也不再掩饰,说:“江仙尊,你觉得如今这个千疮百孔、魔瘴四起的世界,比之曾经,如何?”
江少辞环着臂,似笑非笑道:“只要地面上还有人存在,无论环境怎么变,都一样。”
霍礼笑了:“此言有理。人才是这方天地最严重的病。不过我们生而为人,现在活着,以后也要努力活下去。治病是没法了,只能努力让自己活的好受一点。”
江少辞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没耐心道:“有话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