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林婉被那夫妻俩磋磨,自身都难保,更顾不上那些。
如今家中的一切都又回到了她身上,却是一堆烂摊子,林婉倒也不是抱怨,只是十分感慨。
林婉一个人在墓前说了许久。
上午上的山,说着说着就午后了。
孙魏紫倒是不催她。
只是小厮婢女们在一旁操心,说:“小姐早饭就没吃多少,这会儿午饭的时辰都过去好久了,这样饿着对身子不好”。
孙魏紫早饭倒是吃得不少,她当乞丐的时候饿怕了,后来哪怕到了秦灼身边,再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她还是有得吃就吃。
不管再累再忙,都不能耽搁了吃饭。
小牡丹站起来,想喊林婉一声,却听见林婉跟那墓碑说:
“父亲,您以前一直跟我说,女子生来就该温柔懂事,到了年纪便嫁人,好好的相夫教子,我一直深信您说的是真的,也一直在照您说的做,可我所嫁非人,险些没命,一无所有……”
林婉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父亲,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当今陛下为何要提倡女子读书经商,自立自强,因为生为女子,想在世上活出个人样来,本就比男子艰难。”
她说:“将一生托付给别人,焉知那人可堪托付?若所托非人,家财性命都难保……父亲,阿娘,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会过得很好,你们放心。”
林婉说完这句,把所有纸钱都倒在了火盆里,看着那些纸钱都被烧尽了灰烬。
就像那些不堪的过往都成了飞灰。
她转身走到孙魏紫面前,“我们回去吧。”
“好。”孙魏紫把林婉后面那几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越发对自家陛下敬仰万分。
陛下为大兴朝做的,从来不止是踏平北漠,守卫山河。
女帝登临天下,更意味着天下女子有了更多的出路。
孙魏紫跟林婉一起下山回林府,走的不是来时路,到山脚下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座新坟。
新坟边上盖了一间小茅屋。
披麻戴孝的沈雨竹正从茅屋里走出来。
孙魏紫看到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当即让车夫停下,跳下马车走上前去,“沈姑娘,你这是?”
“守墓。”沈雨竹瞧见是她,也走上前来,“听闻姑娘与顾大人熟识,还请姑娘代雨竹谢过顾大人大恩!”
沈雨竹说着,直接朝孙魏紫屈膝,拜了下去。
孙魏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起来,“沈姑娘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快起来!”
随后下马车的林婉见状也走了过来,帮着孙魏紫一起扶沈雨竹起来。
“若不是顾大人派人来晴州,只怕我到死也不知李郎已去。”沈雨竹被两人搀着起身,她这几天许是天天哭,眼睛肿得比第一次上县衙那天还厉害。
她同孙魏紫说,要不是顾大人,知县和那些衙役也不会费心去寻一个死人的尸骨。
这墓地也是知县特许给他的。
否则,沈雨竹和李玉泉都是外乡人,是没法在此安葬的。
沈雨竹用了所有的积蓄,给李玉泉买了一口薄棺,在坟墓旁盖了一间茅草屋。
沈雨竹说:“我与李郎青梅竹马,谁知一别竟是永诀……冯子昂说,他临死前一直在说不想负我,他落第之后就回乡,一日没有多耽搁,他想快点回来陪着我,以后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他,陪他一辈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倒不见什么哀伤之色,反倒还挺平静的。
仿佛,这就是她往后最好的生活一般。
李玉泉不曾负过沈雨竹。
他只是想快点回家,快点回到他的未婚妻身边。
过普普通通的日子,长长久久的厮守。
奈何,人不遂人愿。
李玉泉死在了回乡途中。
还被冯子昂冒用了身份,误了林婉的姻缘。
孙魏紫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