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说真话,是一件能让这么舒服的事。
花辞树见三公主难以置信的模样,又继续道:“我自幼被送入京中为质,为保性命,早早备下替身,我偷偷出府时,便让替身易容成我,留在府中掩人耳目。”
众人眼中因病弱足不出户的质子颜辞镜只是假象。
他这些年有许多身份,是男扮女装的济世堂大夫花辞树,是身份神秘的花公子……
这些花辞树没有跟萧婷说太多,只道:“当初宫中夜宴,在湖中救下公主的是我的替身,而不是我。”
他说:“其实我知道这些年,公主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对我多有照拂,我却一直没有告诉公主实情,我不是什么好人,公主要记这份恩情,也不该记在我头上。”
花辞树数年来在京城如履薄冰,为了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平安离京,不惜男扮女装。
萧婷因为感激救命之恩,偷偷对他好,他并非全然不知。
只是身在牢笼,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性命难保。
他不敢同这位三公主说自己有替身的事是一个原因。
再者,花辞树一直觉得自己活得这样艰难,都是萧氏皇族害的,萧婷待他的那点好,完全不足以抵消皇帝来给他带来的苦。
凭什么他受罪的时候要甘之如饴,得了一点好就要感恩戴德?
他觉得自己不借着这个契机去骗萧婷的情,让她为自己做事就不错了。
花辞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同三公主说这事,却没想到会在回京这一天,受她如此大恩。
若是再将当年之事瞒下去,那他实在枉为人。
萧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些话,她全听懂了,就是觉得这些有点离奇。
她脑子有些乱,只想起来问他:“那当初救我的那个人?他还活着吗?”
花辞树闻言微愣。
先前秦灼提起这事的时候,第一句也问得“那人还活着吗”。
他三公主说话自然不能像同秦灼一般放肆随意,只轻声道:“活着。”
“当初是他跳入湖中救我,那时候他病了没有?”萧婷又问道:“他如今如何了?”
花辞树一一作答,“他自幼练武,底子好,那时候没病,如今也……很好。”
“那就好。”萧婷闻言,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当初救我的不是你。”
这下,反倒是花辞树听了她这话,心中满是愧疚。
萧婷自顾自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当年救我才变成了病怏怏的样子,太医说你活不过二十岁,我听了心里很是难过,不知要怎么弥补你才好,如今看你好好的,还知道救我的另有其人,总算是能放心了。”
还有就是,颜辞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
先前她让人给他送东西,偷偷对他好,可这人半点回应都没有,搞得看了许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话本子的三公主没法以身相许不说,还开始怀疑自己这是多不讨人喜欢?
若真是颜公子救了她,却因此一病伤身,对她半点也喜欢不起来,反倒让人伤心。
她没有告诉颜公子,这些天她磨了父皇许久,才得到随意随意出入宫城的准许,每天都蹲在颜府隔壁的园子里,让关注着他的动静,就是为了能在紧要关头帮他一把。
虽然她没有那么高明的手段,连日来听太医说颜公子快不行了,还为此担心不行,但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件事,怎么都能尽些力的,今儿不就被让她帮上忙了么
不管救她的人谁,总归是颜家的人,颜公子倒霉,那人必定也倒霉,颜公子好了,那人也就跟着好了。
萧婷把从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学着秦灼平日里的潇洒从容模样,拍了拍花辞树的肩膀,“多谢你今日把实情告知于本公主。”
花辞树看着三公主的自称忽然从“我”变回了“本公主”,还变豪爽的样子,一下子都被她拍懵了。
心下忍不住想:秦灼把这几个公主和高门千金都带成了什么样?
两人把话说开了。
三公主对着他也就没了女儿家的娇怯模样,直接问他:“已经出城了,你要去哪?”
“就近。”花辞树缓过神来,“前面紫竹林。”
“好。”萧婷应声,便吩咐车夫驾车前往紫竹林。
声落之后,谁也没再说话。
只剩下车轮滚动,马蹄飞踏。
天色已然大亮,淡金色的阳光洒落人间。
马车飞驰之间,车帘被风吹动。
快到紫竹林的时候,路边有棵很大的梅花树,红梅离枝,翩然而落,有几片悄然从车窗悄然潜入。
花辞树抬手,接住了其中一片。
他忽然抬眸,看着三公主,问她:“公主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
萧婷反问道:“问了又能如何?”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最娇艳的时候,她的笑颜却带了几分“命运不饶人,无处存天真”的凄美。
三公主笑着说:“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了,有缘自会再见。”
更何况,见了又能如何呢?
她注定是要嫁到陆家的。
去年这时候她还是娇蛮任性的小公主,如今却已然成了皇帝拉拢陆家的一个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