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将满怀心绪掩藏了大半,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公事公办的皇族之人,“晏倾乃当朝正三品的礼部侍郎,此次打退北漠军,他功不可没,你一句灵云观掌教有令就要杀他,我不答应,受他庇护之恩的大兴百姓也不会答应。”
她加重了语气,“沈道长,你若肯出手救他,我自是感激不尽,你若想杀他,先与我拼一拼命!”
帐中众人闻言,顿时都惊了惊。
“殿下……”风千面开口想说什么。
“秦灼!”顾长安也急了。
秦灼把手伸到背后,暗暗给两人打手势。
风千面和顾长安这才收住了,没有多言。
“殿下身为皇族,怎能轻重不分?”沈归一皱眉道:“晏倾眉心已现血痕,便是走火入魔之相,在他昏迷之时,将其杀了,他不必再受苦痛,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秦灼刚要说话。
一旁的顾长安便抢先道:“去你大爷的好事!照你这么说,本公子要是把你杀了,你非但不怨恨,还得多谢我是不是?”
沈归一并未因为顾公子的言辞生怒。
他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晏倾,语气极淡道:“若我有一日成了他这样模样,到时谁若杀我,我自当多谢。”
顾公子被这话堵了一下,一时无言:“……”
“沈道长这话,我听不明白。”秦灼心脏抽疼地厉害,十分疼,面上只露一两分。
让人瞧着,只当是君惜爱臣,痛其伤病。
“晏倾朝堂之上费心筹谋,素来只动口,从不与人动手,武功高低根本没人知道,沈道长只看一眼,怎么就确定他走火入魔了?”秦灼看着沈归一,可这人是真的面瘫,此时此刻竟半点表情也没有。
她又继续道:“他眉心那点血痕是被人用剑划伤的,并不是你说的做火入魔之相,光凭沈道长一人说的话,就断人该生还是该死,未免太过草率。”
沈归一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晏孤云连身上的蚀骨钉都逼出来了,怎么可能没有走火入魔?”
方才上前来告罪的那位灵云观弟子见状,连忙开口道:“殿下还是同小师叔说实话的好,晏大人之事,小师叔知道的最清楚,你瞒不了他,也不必瞒他……”
此时说这话其实有些尴尬,但他也不能不说,只是声音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
秦灼闻言,当即又道:“既然沈道长对晏大人那么清楚,还请如实相告,你怎么就非杀他不可了。”
沈归一顿了顿,冷声道:“掌教师兄答应过他,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外人知晓。殿下,恕沈某无可奉告。”
秦灼怒极反笑,“所以,沈道长的意思是,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但是我麾下重臣你要杀?”
沈归一刚要应声。
几个跟入帐中的灵云观听得心头突突,连忙开口打圆场,“殿下,小师叔并无冒犯之意。”
“实在是晏大人这事说来话长……”
“话长也无妨。”秦灼道:“我有耐心听你们讲。”
“这……”几个灵云观的弟子面面相觑。
这位殿下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殿下说了,你们且讲来便是。”顾长安见状,接话道:“别是你们那位掌教看晏倾不顺眼,随随便便就让人来杀他,你们才连个由头都编不出来。”
沈归一闻言,冷声呵斥道:“休得胡言!”
顾公子可不是灵云观那些对小师叔十分敬畏的弟子们,他被训斥了,头反而抬得更高,用下巴看沈归一,“你说本公子是胡言,你倒是把为什么要杀晏倾的由头说出来啊!”
秦灼道:“沈道长方才都要杀晏倾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就是。”顾长安接话接的极快,“你连晏倾的命都不甚在意,还管你那掌教师兄答应过晏倾什么作甚?”
公子爷不等对方接话,紧接着又道:“更何况,你也说了,是你那掌教师兄答应晏倾的,又不是你答应的,说一说,又有何妨?”
顾公子这歪理说得比正理还有道理。
几个灵云官的弟子闻言,颇有些动摇。
沈归一冷着一张俊脸,沉默了。
秦灼见状,干脆又给他们添了一把火。
她摆出一副为君者,十分大度的模样,朝灵云观挥了挥手,“诸位千里奔赴而来,共退外敌辛苦万分,念在这份大义上,我就当沈道长方才要杀晏大人的事没有发生过,你们且去营帐之中歇息,等修整好了,便暮苍山去吧。”
“殿下……”灵云观的弟子试图解释什么。
沈归一冷着脸,缓缓开口道:“四年前,晏倾与一众江湖高手合力擒拿嗜血老怪,那些高手伤的伤,死的死,晏倾则被强行输了几十年的内力,虽侥幸不死,却日日被体内流窜难以控制的内力折磨地生不如死,自此心性大变,嗜血、好杀戮……”
几个灵云观的弟子生怕秦灼不信,连忙补充道:“小师叔所说不假,当初晏大人刚被带回灵云观的时候,发起狂来,还打伤了好些师兄弟。”
“连掌教都被他伤的不轻……”
“掌教师兄不得不对其用蚀骨钉压制,又唯恐他在外掀起滔天大祸,将他关在灵云观后山,让我和几位功力深厚的师兄轮流看守,授他寒冰诀,携他向道。”
“掌教师兄为他取字孤云,愿他从此做山中孤鹤,天上闲云,远离世俗,清心寡欲。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