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山轻咳了两声,“爹爹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从前对晏倾的情意实在深重了一些,爹爹一直怕你没有真正放下……”
他这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反正你说是救回来的那就是救回来的,也不知道晏倾究竟招了什么样的仇家,下手竟这样狠毒。”
秦灼想着自己上辈子确实是一直都放不下晏倾,如今心境大改还是因为已经死过一回,但是这话也没法同父亲说。
于是只能接着秦怀山的话往下说:“等他醒了,再问他。”
她说着,伸手先撤碎了晏倾的衣衫。
“撕拉”一声在小小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脆。
秦怀山听得眉头猛跳,连忙上前道:“这衣服脱下来便是,你这么撕……”
秦灼道:“他身上伤太多了,若是脱衣衫难免会碰到伤口,反正衣衫都破了,我索性就这么撕开,还省得麻烦。”
秦怀山觉得这话是没毛病,就是感觉不太对,连忙又道:“阿灼,你怎么也是个姑娘,如今又同他退了亲,男女授受不亲,上药包扎换衣服的事还是爹爹来吧。”
“爹爹且放心吧,这地窖里就我们三人在,晏倾还昏迷着,哪怕他醒着也无妨,他这么要脸的一个人,打死都不会同旁人说这事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事绝不会有外人知道。”秦灼说着,继续撕晏倾身上的破烂衣衫,动作利落不像话,还不忘讲道理,“人命关天之时,就得不拘小节。”
真不是她不愿意让父亲来代劳,而是秦怀山这人从前被人服侍惯了,洗衣裳总是洗破,刷碗老是摔碎,做饭都花了好一段时日才学会,现如今晏倾这小命将休的样子,着实不敢让他上手来试。
秦怀山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
秦灼把那一身衣衫都撕碎了扔到一旁,破布条在脚边堆积着,墙壁上的烛火跳跃,把她和晏倾的影子照的分分合合,几番交叠。
她又是给晏倾包扎又是上药,忙得出了一头汗。
秦怀山站在身后看着,心情很是复杂。
这两孩子本是天作之合,怎么就散了?
秦灼听见秦怀山叹气,开口让父亲去给晏倾拿一套衣裳来换,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一直站在这里左看右看,还唉声叹气的。
等秦怀山回来的时候,秦灼已经把晏倾身上的伤都包扎地差不多了,外伤虽重但不致命,奇怪的是她掐晏倾的人中都没能让人暂时醒过来。
更令人费解的事,这厮眉眼间竟结了一层薄霜,长睫也带了雪色,整个人身上都寒气萦绕。
秦怀山捧着衣裳下了台阶,愣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忍不住说:“这地窖里怎么忽然这么冷?我方才上去的时候都还不是这样,这可是炎炎夏日啊……”
秦灼接过来了衣衫往晏倾身上套,随口道:“谁知道他这几年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许是练了什么奇怪的厉害功夫也说不定,只是本事还不到家,就被人盯上了。”
她和晏倾青梅竹马,读书习武都在一处,彼此有几斤几两都还算清楚。
只是今夜暗巷之中遇到的那些黑衣人,秦灼都是伺机出手才得以逃脱,晏倾却是一路被追杀的,在这么多人手底下全靠过硬的内功撑着,可见这厮这几年没光顾着才名,武功也大有进益。
只是晏倾此刻浑身寒气萦绕,看着竟不似活人。
秦灼到底是见过许多奇人异事的,面上尚且还能维持波澜不惊。
秦怀山且不同,他见晏倾如此,忍不住道:“要不还是把他送医馆去吧?这看着像是不好了……”
“寻常医馆只怕也是素手无策。”
秦灼安抚了秦怀山几句,让他先回屋去睡,自己则去把几床被子都搬了下来把晏倾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一旁守着他,随时观察他的状况。
晏倾一直不醒,地窖还变得越来越冷。
秦灼心里其实也没底。
但这人日后是要当丞相权倾朝野的,断不会就这样死了。
相比之下,她觉得还是顾长安更让人担心一些。
毕竟幕后之人已经对她下手了,这事从来不是临时起意,想来顾府那边也不会太安生。
而此刻,顾府。
秦灼走了之后,顾长安便继续埋头苦算。
数银子是件很神奇的事,明明挺累的,但就是高兴,这算盘一打就停不下来。
只是前两天不管吃饭喝水还是翻账册,身边都有个秦灼在,今夜这人不在,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而且入夜之后,账房的其他人都走了,这一处便显得异常安静空旷。
他算完手头上那本,停下来略微歇了一歇,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
就在这事,一个身姿窈窕的妙龄女子小步走了进来,“公子爷,这是这几天李公子王公子还有赵爷他们邀您赴宴的帖子,这几天您没空看,都堆了好厚一叠了。”
顾长安闻言,连头都懒得抬,随口说了句,“他们都没什么正经事儿,帖子扔那就行了。”
这些个狐朋狗友叫他出去,无非是逛青楼里或者斗鸡赌钱,先前没正事的时候天天去,可现在他数钱数的正兴起,都懒得搭理他们。
“公子爷不看看吗?”那婢女走到了顾长安身侧,俯下身来与他耳语道:“李公子他们都说您自从秦姑娘进府之后就被关地死死的,连门都不敢出了你了呢。”
“他们说什么混账话?简直是讨打?”顾长安气得不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那妙龄婢女。
他顿了一下,这人有点眼生啊,但是顾家下人这么多,有一两个他没见过的,也不足为奇。
那婢女掩袖笑了一下,“那公子爷今夜要去赴宴吗?反正秦姑娘也不在……”
“这和秦灼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本公子的正事还没做完,让他们都靠边站。”
顾长安说着,便继续拨弄算盘。
那婢女顿了一下,随时抬袖在顾长安边上扇了扇。
有股奇异的脂粉味铺面而来,顾长安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