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家就住在距离轧钢厂不远的牛马胡同,也是一座大杂院。
他骑着自行车回到大杂院,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住户,纷纷跟张主任打招呼。
毕竟张主任大小也算是个领导,大杂院里住的领导可不多。
当年轧钢厂分房子的时候,依照张主任的级别,他也是能够住进筒子楼的。
但是为了让那些工人信服,张主任主动放弃了筒子楼里的房子,搬到了大杂院里,为此他老伴没少嘟囔他。
可是张主任总是哈哈一笑,说道:“住在大杂院里,脚踏实地,心中安稳!不跟住在楼上一样,上不挨天,下不接地,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就算是住在那里也提心吊胆的。”
回到家,刚走到门口,张主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其中除了饭菜的香味,还有肉香味。
这让张主任感到惊讶,他虽然算是轧钢厂的中层领导,待遇比一般工人好一些,但是每个月也只有两斤肉票的额度。
他的大儿媳妇儿现在怀孕了,急需要营养,每个月张主任都会把发到手里的肉票,送给大儿子家。
今儿家里怎么会做肉呢?
怀着疑惑,张主任进到了屋里,看到桌子上摆了四个盘子,小炒肉,青椒炒肉,花生米,爆炒土豆丝。
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看着正在端饭的老伴问道:“老伴,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日子了?”
“害,你这老东西,说什么傻话呢!今儿是张天方来了,这些肉和菜都是天方带来的。”老伴喜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对于张主任的这个侄子,她是一百个满意,这小子别看整天在街头混,却不少挣钱,而且很有孝心,隔三差五都会带着好东西,到家里来看望张主任,比他两个只知道占便宜的儿子好多了。
看着一脸喜色的老板,张主任无奈的摇摇头,这个跟他大半辈子的女人,平日里也没啥毛病,就是太贪财了。
这时候,张天方从厨房出来了,看到张主任笑着说道:“伯伯,几天不见,您老好像更年轻了一些,看那面色红润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小年轻呢!”
张主任冲他翻个白眼,顺手将帆布包挂在衣帽架子上:“你小子就喜欢油嘴滑舌,就是不干正经事,今天你是不是又旷工了,照此下去,你爹他们想给你转正,都比较麻烦。”
这年月工厂里的各项规矩还是很严格的,就算是领导的儿子,如果表现不好的话,无法通过民意测验,也没办法转正。
张天方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嘿嘿一阵傻笑,坐下来夹起一粒花生米填进嘴巴里。
老伴冲着张主任嚷嚷:“你这老东西真是不知道好歹,今天天方是来看望你的,你感谢人家,还教训他,有你这么当伯伯的吗?”
张主任无奈道:“正因为我是他伯伯,才不得不叮嘱他几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歪路。”
说着话,张主任看着张天方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气不打一处来,坐下身看着张天方说道:“你说你,我弟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结婚,他们什么时间能抱上孩子。”
“结婚?”张天方也生气,夹着菜嬉笑道:“大伯,我不是不想结婚啊,关键是我的那些对象,你们都看不上。”
“上次我带回来一个,刚进屋,就被我娘抄起棍子赶了出来。”
张主任听到这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这小子整天在街上混,招惹的女孩也都不是那些正经姑娘。
他听张天方的老爹讲过,上次这下子带回来的女孩,竟然打了耳钉,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毛衣,那毛衣是紧身的,身材突出来,还有那裤子,有好几个破洞,头发也染烫成了大波浪,整个一个不良少女。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到张家!
想到这里,张主任迟疑了一下,道:“天方啊,今儿我倒是遇到了一个好姑娘,但是人家好像不急着结婚,没有答应见面。”
听到这话,张天方撇撇嘴道:“你们看上的姑娘,肯定是那种丑的不行的,肿着一张死人脸,一点意思都没有。”
“结婚,是组建家庭,是生儿育女,要有意思干什么!”张主任还想继续教训下去,可是一想,这小子就是这种性格,只能长叹一口气道:“那姑娘年纪虽然有点大,但是容貌那是没得说,可以说是我们轧钢厂的厂花。”
“你们厂的厂花还像是五车间的刘兰兰吧?难倒是她,那姑娘仗着自己的老爹在机械局工作,就跟个带刺的玫瑰似的,我可招惹不起。”张天方夹了一口菜,边咀嚼边说道。
“不是刘兰兰,刘兰兰也就是比那姑娘年轻了两岁,真要是论容颜压根就比不过人家,特别是人家还是高中生。”张主任缓声说道。
听到这里,张天方的态度也凝重了起来,缓缓放下了筷子。
他的这个大伯虽然是个老古板,喜欢训人,但是从来不说假话。
既然他说那姑娘比刘兰兰漂亮,那就肯定没跑了。
并且人家还是高中生,在这年月算是高学历了。
“大伯,你把那姑娘的情况给我讲一遍。”
老伴也在旁边催促道:“这姑娘是正式的工人,还是高中生,又长得漂亮,谢天谢地,这么多年了,咱家天方终于遇到了一个合适的姑娘。”
张天方本来是不大乐意介绍何文慧的情况,但是想着何文慧跟张天方又没见过面,说不定见面之后,两人能有发展呢!
于是他就将何文慧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
老伴兴奋的直拍手:“不到二十五岁,就成了五级工人,这姑娘很利害啊,而且还是高中生,是个文化人。至于她是宁州人,这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家距离这里比较远,结了婚之后,也不会被女方的家人牵涉。”
张主任皱着眉头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何文慧好像不大乐意相亲。”
此话一出,张天方哈哈大笑起来:“大伯,我张天方拍婆子可是高手,用得着相亲吗?”
张主任瞪了他一眼:“天方,人家是好姑娘,你要是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千万不要去招惹人家。”
“你放心吧大伯,我不是小孩子了,早就明白事理了,跟街头的那些姑娘,在一块,只是玩玩罢了,现在遇到了好姑娘我自然会收心的。”说着话,张天方站起身倒了一一杯酒,双手捧到张主任跟前:“大伯,您虽然没有牵线搭桥,也没有让那姑娘跟我相亲,但是这次的事情要是成了,那您就是我的媒人,到时候我肯定会给你送上一份重重的谢媒礼。”
张主任接过酒,一饮而尽:“天方,谢媒礼就算了,只要你早点结婚,生几个孩子,给咱们老张家传宗接代就好了。”
老伴听到这话,有些不愿意了,轻轻的碰碰他的胳膊,提醒道:“你啊你,怎么那么傻,这是天方的一片心意。”
她抬头看向张天方,笑道:“天方,你别听你大伯的,该送谢媒礼,就送。”
那贪财的样子,让人看了之后,感觉到一阵恶心。
可是张天方却不以为然,重重点头:“伯母说得对,到时候我一定提一份大礼来。”
见两人都是这种态度,张主任也没办法相劝了,只是希望张天方不要乱来。
他又仔仔细细的叮嘱了几句。
张天方不乐意了:“大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街头上的小流氓吗?我可是张天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