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涛哥，发生什么了吗？”
赵默终究是个普通人，看不到充斥了整个病房的煞气，不过很多次和我一起直面妖魔鬼怪，她也算经验丰富，立刻就察觉到了周围那种不和谐的阴冷感。
“有……有东西……你出去……喊……喊赵虎……”
赵默无名指那枚戒指上的水晶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显然已经开始自动抵御周围的煞气了。
不甘心，我是真的不甘心。
在最后的时刻，想要和赵默腻歪一会儿都不行吗？
可是如此浓厚的煞气，现在的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只能向赵虎求救了。只不过，不是求他来解决问题，只是求他带走赵默而已。
鬼差啊，就和警员一样，说到底是一种职业，而不是说他们本身有多厉害。当初他们兄弟几个连一个纸魅都解决不了，最后还是靠我请关二爷上身才把事情搞定的。而现在房间里这个煞气浓度，比之前的纸魅强了何止一星半点，赵虎在这个厉鬼面前，恐怕也只是一盘菜。
“可是……”
“快走……别磨蹭……去求救……”
赵默双目含泪狠狠的点了下头，冲向门口，当她推开门的时候，一股阴气顿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凝成了人形，是一身官差打扮的赵虎。
作为鬼差，赵虎对阴煞之气的感觉自然是很敏锐的，冲进房门之后，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抽出腰间的单刀，可是手刚握在刀柄上，房间内的猩红煞气中就分出了一股，凝成了一只拳头的模样狠狠打在赵虎的胸口，把他直接打飞了出去。
好在看不到鬼的赵默对此一无所知，一边喊着“鬼差大哥”一边冲了出去，而病房门在她冲出去之后就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落锁了。
几秒钟之后，“砰砰”的撞门声合着嘶吼一起从门口传了过来，这应该是阿雅反应过来了。不过病房门显然并不是单纯的锁上那么简单，以阿雅那僵尸的怪力，连续冲撞之下，门板竟然是纹丝不动，显然是有什么力量附着在了门上。
“我说……有这个必要吗？我就剩……不到一个……时辰了。这是非要……在最后给我来一家伙吗？”
苦笑了一下，我突然对这股浓烈的煞气有点好奇了。这到底是我哪个仇家啊？我要死了，他躲在暗处喊“欧耶”还觉得不过瘾，非要来点参与感吗？
“是啊，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一个将死的人，体会到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了吗？我说……你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啊？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明明有时候自私的要死，只顾着自己，可是有的时候，却又不要命的去帮别人，你知不知道在你玩命的时候，其实你的亲人朋友都是很担心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陡然在四周响起，有些熟悉，似乎之前听过几次，却又因为那种缥缈的感觉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自私……也没什么错……作死……是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做而已……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东西……”
“矛盾的东西？何止是人，鬼其实也是一样的。”
女人的声音逐渐由缥缈转为了清晰，房间里浓郁的煞气也随之朝着床尾的方向聚拢，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鬼背对着我站在了床尾。
“我们……见过吗？”
依旧是有些古怪的熟悉感，不过……我的仇家里，似乎没有这个特征的。等等，那条裙子……
仔细看去的话，那条裙子的款式还真是有些眼熟。似乎……我当初在河底险些淹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条红裙子救了我。而在那之后，我的周围总是有个红色的鬼影一闪而过，难道说……就是她？可是她又是谁？
“见是当然见过了，只是很多次你看到我的时候，并不知道是我。”
鬼体现形之后，声音中的那种缥缈味道没有了，这句话说出来，让我又觉得熟悉了几分。
“就是说……最近……一直在帮我的那个……是你？可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一个厉鬼怎么可能随便帮人呢？
如果她真的是好心的话，那就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毕竟我这都要死了，死了以后陪她聊天不好么？干嘛要挤占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喘气的时间呢？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你从我手上救了我的学妹，仅此而已吧。”
女鬼终于转过了头，而她那张脸实在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我勒个去的，这个一直在身边绕来绕去施以援手的红衣厉鬼竟然就是小树林里那位fff团的情侣终结者——沐清霜！
“你看起来很惊讶。其实你也察觉到有个厉鬼跟着你了吧。”
“为什么……”
我是真的搞不清楚这位学姐唱的是哪一出。不好好蹲在她的小树林里杀那些撒狗粮的，反而要跟着我乱跑？
“其实……就像刚才说的，无论人和鬼，都是矛盾的结合体，自己折腾自己的怪东西。自从死了以后，我的脑子里就只有怨恨，看到那些嬉笑着从小树林外走过的情侣，无论是什么劈腿的还是正经的，我都想杀了他们。凭什么我爱一个男人就爱的那么不幸，他们就可以幸幸福福的在一起？有一个算一个，我想把他们全都杀光。”
沐清霜款步走到床边坐在了刚刚赵默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然后朝着门口挥了一下手。
门外阿雅的叫喊和撞门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当然，阿雅是不可能在她挥手间被干掉的，应该是对房门施加了隔音法术吧。
“然后……我没想到南笙那个丫头会和一个男人一起进入小树林。当然，当时我只是想杀了她，没有更多的想法。被你们制止之后，我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开始思考我这么做对不对。仇恨，真的该把一切都烧掉吗？包括那些不相干的人？虽然之后他们好像真的好上了，但是那天他们应该是在演戏吧。南笙应该是很信任你，所以才敢去演。当时我就在想，一个让南笙可以信任的家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所以……我就决定跟着你看看。”
“也就是……说，你……在南笙那次以后……清醒了？”
我的问话让沐清霜笑了一下，非常惨然的那种。
“偶尔吧。南笙应该给你讲过我的事情。活着的时候，我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喜欢帮助别人，看不得别人受苦，但是死了以后我却成了一个杀人鬼，哪怕是所谓的清醒了以后，在看到有情侣在树林附近出现的时候，我依旧是想杀，而且这种想杀人的想法随着时间，越来越强烈，前几天让南笙把你引过去的时候，我几乎没忍住想把南笙和那个姓楚的杀了。”
沐清霜很人性化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善良和凶残的两种念头同时出现在一个脑袋里，真的让人很痛苦。以至于我常常在想，如果能解脱了其实也挺好的。我真的不想胡乱杀人了，但是我也清楚我很快就会失控了。我思考了很久，那天晚上才让南笙把你引了出去。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只要你能活过那天晚上，你就还能活很久。”
我感觉嘴巴有些发干。沐清霜的言下之意……难道是我想的那样？
“自己快死了，却还能豁出命去救人。虽然有的时候有点自私，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继承我善良的那部分吧。我怕杀了好几个无辜的人，如果能让你继续活下去，在这世上斩妖除魔，也算为我的所作所为赎罪了吧。”
说话之间，沐清霜的鬼体开始虚化，点点的荧光从沐清霜鬼体内散逸而出，于我的头顶之上开始汇聚、凝结。一团幽绿色的鬼火也随之燃起，灼烧着那团越来越凝实的荧光，把里面的杂志炼去，只留下最纯净的鬼魂阴元。
“谢……谢谢……”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组织语言了。性命攸关，对我伸出援手的却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交情的女鬼，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对她许下什么承诺，才能让她走得更安心一点。千言万语，也只能汇聚成一句谢谢。
“嗯，这句谢谢，我接受了。南笙如果对你发脾气的话，担待她一些，她看起来很有担当，但是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小女孩儿的一面。明天她应该会来找你……替我照顾她。如果可以的话，替我向那些无辜者的家人说一声抱歉……”
当房门被阿雅撞开的时候，沐清霜的鬼体也消去了最后一抹踪影，化作了一颗闪耀着七彩流光的丹药，缓缓的落进了我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