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八月,自然炎热无比。
可这里是深山老林,夜间还是有些湿冷。
咚咚咚!
亥木急不可耐的拍响小屋的门。
正当他满脸希冀的期待着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女时,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了。
亥木猝不及防下被门拍翻在地,随后只听一声轻叱,一道黑影提着一口雪亮的柴刀一跃而出,一脚踩着亥木的胸口,挥刀照着亥木的脑袋就砍。
这一幕来的着实有些突然,因为自觉已经安全,我也没有提前观视那屋子里的人,此时黑灯瞎火的也瞧不清对方的模样,只以为是什么山中精怪鸠占鹊巢,入主了亥木的屋子,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在对方的刀子即将砍在亥木脑袋上时,“铿锵”一声用天官刃格开了对方手中的柴刀。
对方“蹬蹬蹬”连退几步,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我才终于瞧清对方的模样,不是亥木的孙女阿雍又是谁?
阿雍明显也是瞧清了我的面孔,可惜却没放下手中的柴刀,冷笑道:“好个卫修罗,你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刚刚回来就急不可耐的来取我性命了吗?”
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一脸懵,眼见对方举起柴刀又要扑上来,脚边的亥木忙道:“哎哟,我的宝贝大孙女哟,这都是哪跟哪呀,你连爷爷都认不出了嘛?”
阿雍这才注意到我脚下的老头儿,定睛细细打量一眼,惊道:“爷爷,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啦?”
这倒是真不怪阿雍眼戳,亥木这老头儿此刻实在是狼狈,赤条条的身上只余下一条内裤,又在大山里穿梭了一天,身上沾满草屑泥浆,活脱脱就是个飞奔的野人,阿雍认不出他也是自然。
此时这小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很清楚这当中恐怕是有一些误会,立刻让开一些,退到安全距离后,小姑娘立刻扑到自己爷爷身边,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爷爷,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那姓卫的给害了,刚刚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没认出你来,以为是仰阿莎那个蛇蝎女人派的杀手来了……”
“仰阿莎怎么会杀你?”
袁王不解道:“先前在祖巫道场后,咱们不是都说的清清楚楚了嘛?卫先生都表态了,那疯女人平白无故的害你做什么?”
阿雍又狠狠瞪了我一眼。
“算了算了,中间恐怕是有点误会。”
亥木轻轻拍了拍阿雍的手:“宝贝孙女呐,先扶爷爷回屋吧,这一路可遭了罪了,好些日子水米没进,今儿个我们又在大山里跋涉了一天,先上屋里让我们缓口气儿。
唉,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我们刚刚才从祖巫道场里死里逃生的出来,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就算当中有什么误会,肯定也和卫先生无关,如今他既然出来了,这西南就轮不到仰阿莎那女人说话了。”
“是!”
走了一日,跟茳姚他们絮絮叨叨的聊了一日,没有生死危机胁迫,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在真武祠的那段时光,我心中的杀性也散去了,此时整个人很平和,闻言立即笑着说道:“咱俩之间也算有些缘分,偌大个西南,好像也就只有你一箭给我射的生死两难,你爷爷这次也算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们和你们梅山神一脉应该说得上亲近,自然不会做出什么迫害你的事情,我卫惊蛰的名声在西南已经臭大街了,但骂我什么的都有,好像骂我不讲信用的还没有。”
阿雍一愣,许是想到最近这阵子西南有关于我的流言,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拉着亥木起身:“你们跟我先进屋吧。”
小屋不大,就是一幢四四方方的小木屋,跟个火柴盒一样,大深山里也没有通电,还是点的油灯,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外加几条凳子。
阿雍这姑娘哪里还有西南风云汇聚时的梅山神模样?此刻就是个平凡普通的大山姑娘,干活手脚利索,先是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一一倒了热水,而后才拉着亥木离开,去了另一个屋子,催促着亥木擦干净身体再换干净衣服,最后拿来一些清创的药品。
无双在半路上就醒了,此时也就只有鹞子哥还在昏睡,我们几人身上的伤不算严重,自己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反倒是袁王的那只眼睛比较严重,他不过就是天师水准而已,还没有达到肉身不坏的地步,那只眼睛如今惨不忍睹,不赶紧处理,恐怕都要坏掉了。
对此阿雍明显是个高手,拿来小剪刀烧红,咔嚓咔嚓的修剪着伤口,最后撒上清创的药粉。
袁王也是个狠人,那修剪皮肉的声音连我听了都头皮发麻,这位爷却安坐在凳子上岿然不动,一声不吭。
只待捋顺了这些乱糟糟的紧迫事情,阿雍才起身去做饭。
亥木老头儿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衣服,又恢复了第一次茶楼见面时的悠闲模样,点上一斗黄烟靠在门口吧嗒吧嗒享受着烟草的刺激,吞云吐雾的样子瞧着就跟要飞升似得。
“你这老东西,就像个守门的黄狗子似的。”
袁王笑骂道:“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摊上了这么个好孙女,要是没了阿雍操持这些活儿,你个老东西怕是得饿死。”
“老黄狗就得死在家门口。”
亥木将烟锅子在台阶上轻轻磕了磕,忽然道:“我啊,这一趟走的是心灰意冷喽,也不想什么天师之上的事情了,这辈子也就到这了,当一条守着家门的老黄狗,挺好的。”
袁王一愣:“你要金盆洗手了?”
“嗯,准备退隐了。
老袁呐,你也该退下来了,丢了一只眼睛还折腾什么呢,莫要回头给自己折腾死了。”
亥木绕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退什么退?”
袁王笑骂道:“我还有几个弟子要带呢,你能退,是阿雍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我那几个小崽子还不成气候呢,我总得拉一把呀!”
“拉什么拉?
你就在深山老林里和我作伴好了。
你那几个小崽子,在祖巫道场的时候,卫先生不就答应你了嘛,会让人带他们一把的。
至于你这条老狗,就老老实实在山里待着吧,卫先生需要你出去咬人的时候,你就凶狠一些的去咬,狗不会看家护院,不打死炖肉等什么?你呀,别折腾喽,莫要把自己的老命折腾没了不说,还带累了自己弟子。”
亥木翻着浑浊的老眼看了袁王一眼。
袁王若有所思,片刻后,垂头苦笑:“也好,那我也陪着你这条看门的老狗吧,一起老死在这荒野上吧!”
这小屋子不算大,俩人的话我听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我也不是个蠢人,如何能听不出,这二人的这番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呀!!
……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