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入口，苦味弥漫，一时口腔竟陷入麻木。
毒药？
我觉得不太可能，卫老六惦记的是天图石，是我这具天图石改造过的身躯，毒死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我砸吧着嘴，过了许久味觉才渐渐恢复。
三七，藏红花……
我只品尝出了这两种比较熟悉的药材，两种药都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的作用，看来应该确实是一副内服的疗伤汤药，当然成分不仅只有这两种，很有可能还有一些极其稀有的大药，我能感觉到喝下去后肚子里暖烘烘，萎靡的气血都为之一震。
“很显然，你做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卫老六两手叉在一起，大拇指飞快转动着，笑道：“其实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毕竟，你我都姓卫，我是你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血亲之一，而且见多识广，有五千年的人生经验，完全可以作为你人生路上的灯塔指引你。”
“对于一个有着非常灵活的道德底线的人来说，谈信任好像有点奢侈吧？”
我耸了耸肩膀，道：“至于指引我……你能指引我什么？指引我怎么做一个老六吗？”
“你看，你又变得不是那么聪明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本就不太好的关系雪上加霜呢？”
卫老六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我们在这里停留不了很久的，明天就要上路了，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能不做蠢事。”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手臂上也有类似于纹身一样的图案。
可以想见，我全身应该都布满了这些东西，应该是在我被打晕后卫老六干的好事了。
“这些是什么？”
“……”
卫老六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咧嘴一笑，忽然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
手印结成的刹那，我肺部一疼，随后浑身的力气齐齐朝肺部涌去，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哐当！！
我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太白灵根！！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卫老六种在我身上的太白灵根，正一道的老天师曾经告诉我，人体五行中，肺属金，太白灵根是金灵根，就蛰伏在我的肺部，借着我肺部的金气来掩藏它。
卫老六手印结成的刹那，我肺部传来胀痛感，紧接着浑身的力气失踪……这很难让我不往这方面联想。
随后，卫老六变幻了个手印，我的力气又瞬间恢复了。
“你从来不是个乖孩子。”
卫老六看着正在喘粗气的我，笑道：“为了避免你做什么傻事，只能在你身上用一些特殊手段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一点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我咬牙默默点了点头。
卫老六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道：“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问题，快问。”
我沉默了一下，道：“公子御寇，到底是什么人？”
“一位天官，大概可以说是最古老的天官之一，也是活得最久的天官。”
卫庶人道：“他是圣武的亲子，血脉比你我都要强大，生活在非常久远的年代，圣武有九子，其余人都死在了那个混乱而黑暗的年代，只有他活了下来，活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到虞朝建立的时候，他才神秘消失。
别问我为什么他能活那么久，这也是我好奇的事情，应该和圣武有关。
当年他曾试着降服蜚廉魔尸，但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把对方引入圣武的葬邪坑，那个坑是圣武晚年留下的，它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史上最黑暗、最混乱的时代的落幕。
那个地方是个死地，公子御寇，也就是卫婴，在那里留下一个阵法逃生。
我曾追寻圣武的脚步，最后进入过那里，那时那株妖树还在形成当中，至少没给我造成什么困扰，看清那地方的格局后，我选择了离开，圣武的屁股哪有那么好擦，谁爱擦谁擦去，我当时遍地都是敌人，一旦接了这个屎盆子，搞的像你一样这么狼狈，估计我都活不过三天。
卫婴应该也是出于和我一样的考虑，才把这个问题留了下来。
你没有生活在我们的时代，永远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天官，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孱弱，孱弱的天官就等着被群狼撕碎吧！
当然，我也很同情你，大概你才是万古以来最难的那个，也是最倒霉的那个，比如圣武留下的那个坑，我们都能避开，你避不开，这就是你的宿命，所有的问题都在你这个时代爆发了！”
我看着他，问道：“你们不止一次的提到过，所有的天官，在死后都要去一个地方，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你要逃离这样的命运？！”
“保护卫氏一族，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的答案永远是这个！”
卫庶人神情很坦然：“至于那个地方……
我只能说，那是在给圣武擦屁股，圣武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挖了一个坑，然后让我们所有人都要跳下去，粉身碎骨。
这个世界有很多看不见的枷锁。
就比如儒家说的忠义礼孝，这些东西对吗？它当然是对的，但它也是反人类的，是完全违背人性自私这个定律的，如果遵照这些东西去做的话，结果只有一个——周围所有的人都快乐了，唯独你自己不快乐。
人类社会的构建，就是用这些反人类的条条框框，将人性自私的一面全部都锁在自己的内心里，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个绑架！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好人，都是从没有给自己活过一天的人，到他们死的那一天，他们的墓志铭都很好看，亲友们怀念他，说他送走了老人，养大了孩子，一生从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堪称伟大，而死亡那一刻，到底甘不甘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圣武留下的那个坑，就是专门给好人的，而我是个恶人。
嗯，这当然只是我自己的看法。
至于那个地方和真相，万葬经里都有。
一万个人看待那个事情，会有一万个看法，而我呢，我是个失去了一切的孤魂野鬼，看待这些事情的眼光和所有人不同。
好了，不说卫氏一族的事情了，有些事情还是你自己去理解比较好，听太多我的观点，你当然是乐意的，但我就要遭殃了，毕竟你是卫氏一族最后一个传人了，如果跟你说太多，你最后变成我这样一个人，估摸着屎盆子都要叩在我头上了，会赖我恶意引导你变成这样，恐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
（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