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呜——嘀呜——”
一辆又一辆白色救护车的车顶上红灯闪烁,发出尖锐的鸣叫,风驰电掣地穿过一条条因封锁而拥堵的街道,抵达酒店破败不堪的废墟旁。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门如游鱼般下车,带着一个个浑身鲜血的伤员回到车上再迅速离去。
神情严肃的警察分别停在道路的两旁将车道截住,交警兢兢业业地阻拦车辆,刑警仔细专注地侦查现场,代表圈定事故范围的黄黑色警戒线交错划分,空气中充满着鲜血氧化后的恶臭味道,让凉爽的夜晚增添了一丝阴森的诡谲。
刘平安在斩杀血佛后,把还有气的人从废墟里挖出来放在外面,密切观察着他的后勤人员们便立刻跟上,开始救人和处理现场。剑客挥出璀璨的一剑又衣袂飘飘不染尘埃地离去,徒留凡人们在后面忙里忙外的干脏活累活。
谢森靠在警车上默默抽烟,跟他一起吞云吐雾的还有顶头上司黎胜,两个人的脸上眉毛紧皱,神色如出一辙的焦虑,都在头疼如何将眼前的大场面柔化成一场不太严重的事故,通过简单的交流,他们一致决定用火灾和豆腐工程来顶。
“呋——”黎胜吐出口烟,“小谢,您什么想法?”
“你指什么?”谢森假装听不懂,眼瞳中倒映出破损到无法复原的碎裂墙壁,在大片花岗岩碎石中隐约瞧见深处的钢筋,撑起数吨建筑材料的支架像折断的巧克力棒,切口光滑得让人怀疑它是否最初就是七八截。
“你也学会小江那套糊弄废话学了?放心,咱俩唠唠嗑,写不进报告里的。”黎胜笑了笑,眼角细纹深刻了些,“小江去特训了,你现在是我们的顶梁柱啊。”
“是啊,现在这里就剩几个没有保健操天赋的了,包括我在内。”
谢森自嘲的笑了笑,他所指的保健操正是刘平安为广大群众撰写的、所有人都能练的武学秘籍,江曼只花了两个月,身体素质就翻了一倍,这种天赋放全国里也罕见,自然被抓去特训了,而他因为保健操进展缓慢没多少才能,无可奈何地继续干着现在的活儿。天知道他接触王海时心里隐藏的羡慕有多深……但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也许未来他依靠自己的资历和刻苦,才能勉强保持现在的地位吧。
“新时代来了,跟不上就会被抛下。”黎胜作为同样年纪大又没天赋的一员,脸上倒是很坦然,“所以我们正在做别让太多人被抛下的事情。说说吧,你的看法。”
谢森压下多余的思绪,咬着烟蒂,沉默了几秒才含糊开口:“我是第一个来现场的,正看见他从废墟里抱着个血淋淋的姑娘出来,他看见我喜出望外,将女孩交给我又扭头去救别人。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打电话喊人,医院的、警局的、交通的。我看着他搬开压下来的石块,把人一个一个找出来,那时我差点以为石块其实是塑料泡沫做的……真轻松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残留着那女孩的体温和血的粘腻,哪怕洗了几遍也依旧腥气扑鼻。
“我愣愣地站着,看他救出了所有还活着的人,然后踩着其他死人的尸体走向我,脚底一点血都没沾上,长袍长发,特别潇洒特别帅。他眼睛里我的脸呆滞得像个傻子,他对我笑了,说谢谢我帮忙,问我已经完成任务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他昨天跟贺琪打的游戏还没有通关……当时我真觉得他不是个人,而是天空中的云。他踩着尸体像踩着垃圾,半点眼神都不给,没有任何怜悯同情和悲伤,像个无情的石雕,风吹雨打怎样都动摇不了。”
“可我又否定了自己。哪怕他伸到我眼前的手指是透明的,脚底一点血都没有,他笑得却那么真实,让我意识到他本就是个人,和我一样……”谢森闷闷地笑了,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望向漆黑的天空,“怎么可能和我一样呢?”
黎胜随着他的目光朝上看,今天的星子格外明亮,闪烁着柔美的光像教科书上描写的眨动的眼睛,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刘平安的剑光撕裂了今天晚上天空中淡淡的云雾。还好现在是晚上,倘若是白天,就能很清楚的看见薄纱般的云幕像被剪刀撕开了一样,露出一道长达数百米的明澈蓝天吧。
“你问我的看法,我都不知道现在脑子里想了什么,怎么回答您呢,局长?”谢森看向黎胜,他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谢森率先认输似的移开了视线。
“这个给您。”他一边咬着烟含糊说话,一边伸出一直紧握着的左手,张开五指将空无一物的手掌展现给黎胜。
后者愣了几秒才迟疑着伸手,从谢森的掌心摸到了一个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的玩意,那东西有着人形的轮廓,带有一种沾着潮气般的粘腻感觉,血的腥锈味一下子浓郁起来冲进黎胜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想要打个喷嚏——黎胜一瞬间意识到,他手里握着的就是那枚“找不到”的血佛,目前造成废墟和麻烦的罪魁祸首。
“刘平安走之前把它也给了我,让我送到上面,现在我办完了。”谢森舔了舔上唇,他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阴郁和悲哀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人看不见血佛,目前它没太大危害了……只要不随便许愿。这起码算个三等
功吧?”
“算一等功,但功劳基本是刘平安的。”黎胜握着粘腻的血佛,心理压力一下大了起来。
“好吧。”谢森无奈耸耸肩,不再依靠警车,站在原地跺了跺脚缓和长久站立的僵硬,钻进他自己的车里坐在驾驶座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看着黎胜抬高声音喊,“我送您回局里?”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这么晚了你也别加班了,早点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吧,今天见了这么多尸体辛苦你了。”黎胜带着点黑色幽默,一本正经地回答,“明天还得忙活安抚受害家属的事呢,忙得很。”
谢森很给面子的哈哈笑了两声,告别后驱车离开了现场。黎胜看着车的影子心里有点沉重,他不知道现在的谢森心情到底怎样,只希望他能想通……很多人想不通就走进了岔路,他不希望见到那一天——谢森是个好小伙子。
也许我该想办法让他感觉好一点,许个愿怎么样?
一个耳语般的念头出现在黎胜脑海里,他面不改色地朝下瞥了一眼血佛,上了车边打开一个保险箱边自言自语:“血佛的确很危险,它虽然被削弱了但依然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或者是读取千层脑电波,像某种仪器那样?”
别把我当作那种死板的东西……人类。
意识到无法蛊惑眼前这个坚定的男人,黎胜脑海中的声音变得不屑了许多,这东西竟然具备不弱的智力。但在黎胜把它放在保险箱里时,血佛急切地开口了。
别这么对我!我没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满足了你们的愿望!该死,你没听见吗?别把我放进去……你们为什么都一个样子,不听我说话!
黎胜的动作顿了顿,他开口道:“‘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刚才那个把我给你的小子。我明明反复提醒他,我不会被人发现!但他完全不听劝,还是害怕了才把我交给你……也对,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能杀了弘玉航,当然也能杀了他。
血佛的语气很不屑,黎胜有点为这东西的人性化而吃惊了。他沉默几秒,问道:“谢森吗?你们怎么说话的?”
那小子是个懦夫。我告诉他可以用现场的血来许愿,只要他点头,立刻能获得超凡脱俗的天赋——他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只需要那些死人的血而已……呵呵,你知道他怎么说的?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拥有过我,我从没见到这么废物的人。
他说,‘我做不到’。
黎胜沉默几秒,在它的骂声和祈求中将血佛丢进了保险箱,然后上了锁,一边开车一边盯着前方宽阔的道路和一望无际的钢铁丛林,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谢森不是站在岔路口迷茫痛苦、未来也许有一天会步入歧途的人,他心里有把火在熊熊燃烧,且绝不熄灭。
那是非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人类脆弱不堪又坚不可摧的……尊严。
也许谢森说得对,他只是没有意识到,他跟刘平安的确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黎胜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开怀的大笑在车内回荡,中年人的瞳孔映着路灯的暖光,心情舒畅得像是在被窝里捂了一身大汗又陡然出来,轻盈地飞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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