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映州因而犹豫了起来。
她自小没出过关城,不比陆青蕤随着父亲游历山河,见多识广。陆青蕤见齐映州犹豫不决,便替她做了主,脆生生地道:“掌柜的,劳烦帮我们换成钱票,再换些许铜钱。”
掌柜的便吩咐伙计去做这件事。
大约是见两个孩子逃难出来不容易,又是一身狼狈地,掌柜的多少有了些恻隐之心,吩咐人打水来让她们净面洗手,又端了些茶水点心上来,道:“这些都是供来往的客人吃食的,吃些不要紧。”
齐映州又犹豫了几分,没动点心,先看向陆青蕤。
陆青蕤洗净了脸,又露出原来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颊来,对着掌柜的落落大方地道了谢,才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吃。
她料想这掌柜的能做主换钱票,十有九八这当铺和深州钱庄是一家的,最不济也是合伙的。深州虽然位处北方,但因为此处是往关外去的必经之路,不少商贾都要由此而过,因而还算繁华,能在这一处开钱庄,得是有了深州官府担保才行,掌柜的应当瞧不上这六贯钱,不会为了区区小钱便暗害她们。
齐映州见她吃了,也只好跟着吃起来。实在是肚子里饿得厉害,再不吃点东西怕是要晕过去了。
掌柜的给她们换了五贯半的钱票并半吊铜钱,分做两半放在身上,待两个孩子稍微垫了垫肚子,才道:“若是打算离开深州,莫要自己上路,跟着驿站的人马一块儿走多少也安全些。”
上路?上路的话又要往哪里去?陆家不能去,自己又是个孤苦伶仃的,齐映州想到这里,便又开始犯愁。
陆青蕤微微叹了口气,本以为父亲将自己托付给这个齐姓兄长,看着倒是个有模有样的,只要她老老实实跟着就行了,结果却是个空心菜,中看不中用,净做一些糊涂主。之后怎么行事也没个打算,还不如她这个七岁的女儿家。
她却是没想,若非她哭着闹着不要回长安,齐映州也不会这么没有主意了。自己孤身一个怎么样都能活下去,最不济不过卖身为奴,可身边带着个小妹妹,哪里还能去为了讨活命卖身?
陆青蕤斟酌了一下,对着掌柜的道:“您应当也看出来了,我们兄妹二人是从关城逃命来的,再没什么亲朋了,打算在深州城里住下来。掌柜的您既然钱票说换就换,不知能否拜托您帮我们赁个屋子,也好落脚。”
开当铺的瞧不上这几贯钱,不代表旁的人瞧不上,她们初来乍到,又没有长辈陪同,若是贸贸然去找牙人来,这点子钱怕是立刻就要被骗个精光,钱财是其次,若是对方起了坏心,将人捆了当货物卖了,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掌柜的沉吟片刻,道:“罢了,我看你们两个孩子在外头也不容易,我在城南有个院子,还算是整洁,里头还尚有些能用的家伙什,你们若是愿意,一月半贯钱足以。”
城南……陆青蕤微微皱眉,城南可不是什么好方位,可如今有地方住便算是不错的了,掌柜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彻头彻尾的恶人……
齐映州还茫茫然,陆青蕤已经是应了下来,从包袱里拿了那张半贯的钱票,交到了掌柜的手里。
“多谢掌柜的,我们兄妹二人感激不荆”
深州城的布局和其他的城池没什么两样,皆是东贵西富南贫贱,城北则坐落着官府衙门。这院子虽说是在城南,实际上位处西南角,并不像是陆青蕤所想的那样龙鱼混杂,反而看起来十分整洁,来来往往的人,两边的邻居也都是些看着慈善的人,叫人安心许多。
院子不大,东西两间房,里头的床榻柜子看着都是些用了许久的了,有些破旧,但胜在能用,不用再花钱去买。
再三谢了掌柜的,陆青蕤将门栓好,就被齐映州一把拉进屋子里头去了。
“我们果真要在这里住下?”
“齐六哥有地方可去?”
齐映州摇了摇头。
陆青蕤顿时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既然无处可去,便听我安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