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学校有个蒸笼,所有的小孩子买一个瓷碗,瓷碗上做好标记,可我的饭经常被其他同学给吃了,而自己则饿着肚子等到放学回家。
不过那会儿我腿不好,患有风湿炎,走不了很远的路,一走路就会膝盖疼,疼起来能呼爹唤娘,所以早上都是阿婆背我去的,放学阿婆会去学校把我背回来。
后来食堂换了蒸饭的阿姨,新的阿姨上了年纪,是我大妈的娘家人,堂哥杨坤比我大好几岁,他是86年的,他嘴巴甜,会把阿婆哄得高高兴兴的,每天让阿婆乐呵呵的,他常说阿婆是大老虎,他是小老虎,1926与1986之间相差了整整一个甲子年。
我上学那会儿,杨坤已经读四年级了,他在另外一所学校上学,与我的学校要走半个小时的路,而他经常逃课来我的学校,然后陪我一起吃饭,我知道是阿婆跟他说让他照顾点我,后来大家也都知道我有一个很高大的堂哥,慢慢的也不太敢欺负我。
阿婆虽然也很喜欢杨坤,但她好吃的还是留给我,连杨坤想吃都不给,我一直享受着阿婆的偏爱,一直到我长大,到她老去。
杨坤是男孩子,大伯大妈又管得严,尤其是大妈,都不让我跟他玩,我甚至去大伯家都只能偷偷的去,更不能在他家吃午饭,只要我在他家吃了东西,那么大伯就一定会挨骂。
后来我渐渐大了,就更不想去大伯家了,但杨坤与我的关系一直都算不错,直到阿婆去世的当晚,我们的关系才算彻底决裂。
可能是从小被父母骂多了吧,上了学的我比一般人努力,将我放在多个年纪混杂的教室里,我也在一个学期学了其他班级的课文,甚至还要求老师多给一张试卷做题目。
每天阿婆会五点半起床,会给我煮早餐,而早餐一般是面条或者稀饭,就着腌制的酸菜咸菜等,那时豆浆油条牛奶这些都是奢侈品,每当我想特别想喝的时候,阿婆就装小半碗的米汤放点白糖。
吃了早餐后阿婆把我背去学校,自己再回家做家务,放牛,砍柴,给菜地里的菜除草,喂猪,喂鸡等,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就放下锄头去学校背我。
我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其他父母眼中,我乖顺,懂事,又聪明,学习成绩好,甚至就连放学了都不肯回家,宁可在学校多待半个小时,只是他们不明白我只是不想回家,而不是多喜欢学校。
因为只要我踏入家的大门,里头就是争吵谩骂或者是殴打的声音,母亲总是哭,嘴里骂骂咧咧的,不敢骂父亲就开始骂我,我记得最深的一次是我将期末考试双百的试卷以及奖状放到父母面前,他们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而是直接摔在一旁,继续着他们的持久战役。
我就那样的看着他们,不会哭,就像看着小丑演着自己卑微的人生。
大字不识的阿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告诉我,她说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只有多读书,拼命读书!
当时我还不明白改变命运是什么意思,我拼命读书没日没夜的看书读书写作业,只是想让父母能有心平气和跟我一同吃顿饭的日子,是母亲能不再骂我。可是要让母亲不再骂我,这点很难,至少如今的我已三十岁都没实现这个愿望。
母亲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很小就被外公嫁了给大十岁的男人,这男人对她也不好,也没固定收入,脾气暴躁,嗜酒。动辄就开始揍人,常常将她揍得鼻青眼肿,也许你会问我既然如此为何母亲不与父亲离婚呢?
当时在那个社会,离婚对女人而言是耻辱,是会被人瞧不起,还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外公与外婆传统道德观念很重,自然容不得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对待,所以就只会让母亲多让让多忍忍,看在孩子的份儿,看在二老的份儿。
即便是有莫大的争吵,即便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母亲也只是跑回娘家哭一趟,等父亲登门道歉时又跟着父亲一同回家了。
记得小姨曾经问过我,如果母亲与父母分开了,我同不同意?
我的回答是同意,小姨说我是个傻孩子,自己的母亲都不要,但小姨不明白的是,父母二字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跟毒蛇一样,时刻在我周边,我会害怕。
小姨问我,如果母亲真的跟父亲分开了,我想跟谁?
当时我笑,好像我真的做的了主能跟谁一样,我毫不思索的说,我跟阿婆!
那一年,我七岁,刚上二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