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划区……”沈子安喃喃自语着,随即连连点头,“对对对,划区后这样能提高效率,也能最大程度解约药物资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子安目光扫过寒风中站立的白大褂们,忐忑而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成,大半夜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这里的条件太差了,我本来还在担心要是冷空气来了,病人们该怎么挨过去呢……”
沈子安领着叶一柏一行向隔离点方向走去,边走边向叶一柏等人介绍隔离点的情况。
“这里的条件实在太简陋了,我们带来的医疗物资上周就已经用光了,我们现在虽然穿着一身白大褂,但每天能做的也只有给他们发发吃的,喝的,有时候觉得真对不起自己这一身衣服。幸好你们来了,幸好你们来了。”沈子安重复着这句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了他这半个月以来无尽的苦涩和无奈。
包括叶一柏在内的所有医务人员一时都无法言语,一样的职业,一样的工作环境,一样的白大褂,他们能理解沈子安那时的感受。
“也幸好您坚持下去了。”沉默许久,叶一柏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子安闻言眼睛有一瞬间的酸涩,“对,幸好,我坚持下来了。好了,前头就到了,叶医生,等下转移有什么规矩和讲究不?”他有些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转移之前我们要按重中轻给病人做个简单的划分,红线代表重症,黄线代表中度,绿线代表轻症,简单划分后就各自送往不同的隔离区。”
众人手里拿着手电筒,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改造成临时隔离点的仓库走去,空中飘起了极细的雪花,轻轻拍打众人的面颊,不多时许多人白大褂的肩膀上就浸染了一层湿意。
卡车驶入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仅是隔离点的医生和执勤警员们,隔离点仓库里窗边的病人也偷偷扒着窗户往外看。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加上今天实在是太冷了,这么多病人在聚集在一个空间里,几乎没有人能睡得舒服,先是窗边的病人,然后是附近,慢慢越来越多,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手电筒亮光的方向而移动。
“到了。”沈子安停下了脚步。
叶一柏轻轻吐出一口气,转头道:“大家再检查一遍防护,我再提醒一遍,进去后无论这么难受都不能摘口罩,手套,不能用手揉眼睛,我希望大家保护好自己。”
“好的,叶医生。”众人同时道。
七八个人一起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起来。
叶一柏手里举着手电筒看着两个警员将那扇巨大的木头门打开,这是一种和上手术台截然不同的感受,属于这个时代无奈、沉重、和悲哀扑面而来,手电筒的灯光下是一张张沾着尘土的,瘦削的麻木的脸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仓库里的病人几乎都没有睡,他们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叶一柏,准确来说的盯着叶一柏等人手中的手电筒,目光直视,似乎眼睛根本不受刺目的光线影响。
“大家都还没有睡吧,睡了的也麻烦醒一醒,这里条件太差了,现在冷空气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将大家转移到忠华村的临时医院,那里有煤气有热水有电,大家的日子能好过很多。”沈子安作为隔离点的老医生,率先开口说话。
没有回应,没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他们太冷了太累了,连做个表情都没有力气。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已然红了眼,但是她们记得叶医生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不能用手揉眼睛,她们只好抬着头,努力忍住眼角的湿意。
叶一柏目光扫过一众病人,轻轻吐出一口气,“开始吧。”
叶一柏身后的许元和及其他医务人员点了点头,随即各自分开。
“高热,呼吸急促,血压下降,红绳。”
“胸痛,咳嗽,肺部有湿罗音,请问这种症状几天了?”
“一周?这种情况没有恶化的话,自愈的希望很大,黄绳。”
……
不算宽敞的仓库里,密密麻麻地挤了八十多个人,病床和病床之间的缝隙有时候甚至不能容一个人通过,这里的病人大都睡的也是木板,仓库没有厕所,有些行动不便的病人走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子排泄物的味道。
叶一柏一次次弯下身来,替病人做基础检查。
“红绳,下一个。”
“潘先生,潘先生,能醒醒吗?”
叶一柏检查完一个,助手护士先上前去问下一个病人的基本情况,但是这个姓潘的先生似乎睡得太熟了,护士摇了两下都没有摇醒。
“潘先生?”护士轻轻推了一下这位潘先生的手,冰冷而僵直的手无力地垂下。
“叶医生!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