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晕车药吗?我这边还有话梅。”那个妈妈说话特别温和,方翠翠原本在一车人的注目下仿佛淹在水里,而今被一只手从水里捞了起来。
“没……我没事,我就是备着……”她不好意思问人家要东西,拿到了塑料袋就坐下。
检查车票的售票员见状安心下车,车门关闭,司机启动汽车。
方翠翠屏气凝神,努力忽略汽车的那股气味和车上的眩晕。
这时,前座递过来两样东西:“前面给的。”
是剪下来的两粒晕车药还有几粒话梅,一起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方翠翠接过,微微起身去道谢:“姐姐,谢谢你!”
那人回头笑了笑,她身侧有个小孩想起身,被她按了下去:“开车了,不许再动。”
方翠翠身边的人也让她坐下:“赶紧坐好吧,系好安全带。”
方翠翠看过去,见他一脸“今天倒霉”“不高兴”的样子,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系好了安全带,塞了一颗话梅在嘴里。
晕车药她不敢吃,那个会睡着的,她一个人在外面坐车,不敢睡过去。
刚开始的半个小时,方翠翠靠话梅续命,情况还好,但当晕车程度一路上升到达那个临界值,什么话梅都没用了!方翠翠哇的一声吐到了塑料袋里,不仅把吃进去的话梅吐了,中午吃的白粥也吐光了。
她吐得天昏地暗,但依旧能感受到边上人不停躲避的动作,尽管她已经低着头缩着身子,努力不影响其他人。
当然这也不能怪别人,她吐得太激烈,别说领座,附近的人都跟着皱眉难受,有的人发出那种不太愉快的声音。
方翠翠尴尬又痛苦,生理心理一起难受起来。
中午吃的是流食,吃的时候的确补充了体力,也有点开胃,但没想到一晕车,吐得就很多,方翠翠怕把车子弄脏,但又找不到就近的垃圾桶,一边吐得停不下来,一边眼看着袋子要满了,一着急,一狠心,把纸板袋子里的衣服全都掏了出来,把那个垃圾扔了进去,然后抱着纸板袋子继续吐。
吐到后来,整个胃都开始抽搐。
前座又默默递过来两个袋子,侧边递过来几张纸巾。
方翠翠眼睛一红,说着谢谢接过。
“有水吗?喝点水。”
方翠翠擦着嘴摇头,又擦了擦手上的脏东西,扔进袋子里,拢了拢膝盖上一叠衣服,闭着眼靠在柔软的布料上休息。
这三个小时,歇了吐,吐了歇,直到车子终于到站。
方翠翠让领座先出去,等到最后,才从上面架子拿了书包,抱着一叠衣服,拎起那个恶心的袋子往外走。
走到下车位置,她看到有垃圾桶,想了想,还是别恶心打扫的人了,又继续下车。
她人虚弱,走得慢,一下车,司机砰地关上门启动车子,外面也几乎没什么乘客。
走了几步,却看到刚才那个送话梅的年轻妈妈领着小男孩站在那。
她想过去道个谢,对方也同时走了过来。
“谢——”
“这个给你用吧。”她递过来一个大塑料袋。
方翠翠意外。
她看了一眼儿子,笑笑:“是给孩子装零食的,手头没有别的袋子了,挪出来一个,你这样抱着衣服也不方便,拿去用吧。”
方翠翠没想到这人这样热心,心头感动又酸涩,这位眉眼温柔的妈妈,在车上几次传递物品安慰了她尴尬愧疚的心情,此时特意给她送袋子,又让她的心仿佛从寒冷冬日一下子面向春暖花开。
真的,举动虽然小,但是对此刻的她来说,太过温暖人心,突然晕车症状都仿佛减轻了一些。
“谢谢,刚才车上也是,太谢谢你了。”
对面的人依旧温和地笑着:“我儿子小时候也和你一样晕车,我知道这非常难受,没事,以后多坐坐车,慢慢就会好的。”
“谢谢。”方翠翠不停道谢。
“那我们先走了,这边走出去就有公交车站,你去哪,可以看看车站站点,不知道的话,问问车站上的路人。”
“好的,我会的,谢谢姐姐,谢谢小朋友。”
“我们走啦,和姐姐说再见。”
“姐姐再见。”小朋友乖乖挥手。
方翠翠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对他挥手:“再见。”
此时是晚上六点多,接近七点,天色渐渐昏暗,方翠翠看着这位姐姐牵着儿子往外走去的背影渐渐消失,转身进了汽车站大厅。
她一没体力二没钱,去外面不一定找得着地方住,大热天的,她可以在车站过一夜。
明天再去买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