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如今事情不多,会自己教导他各方面行事,修言深居简出,为人低调,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您和爹爹尽请放心。”
贺必蓉叹了一口气,不再坚持。
三皇子在贺章氏那边也听到了类似的暗示,他有些不知所措,当真要住进贺府来吗?
他虽然性格软,却也不是个傻子,相反,他非常敏感,能敏锐感受到别人的善意恶意。
岳父对自己的确还算满意,但为人十分严厉,他深知自己没有达到对方的要求,每次看到岳父他都有些自惭形秽;连襟姐夫是个很精明的人,虽然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但作为亲姐夫,他没感受到对方对自己有多么亲热,反而和陌生人差不多,他经常下意识在姐夫面前紧张起来,觉得对方随时会抓自己的小辫子。
梁修言不太愿意住进来。
回去路上,梁修言几次看着贺涵元,欲言又止。
他纠结要不要告诉妻主岳父的意思,若是不说,是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他日她知晓了事实,会不会生气?若是说……她万一觉得去贺府很好呢?他该怎么办……
梁修言不是个能掩饰心事的人,贺涵元一眼看出了他的心烦意乱,主动询问:“你在后院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不太开心的模样?若是遇到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那是我的家人,我是你的妻主,理当我去帮你解决。”
这几句话给了梁修言很大的安全感,一个人嫁入一个陌生的家庭,最害怕这种沟通问题,但是贺涵元主动把这些承担起来,让他顿时无比安心。
梁修言斟酌着语句,尽量客观不带情绪地说了事情经过,但没表达自己的态度,只看着贺涵元,等她的意思。
贺涵元听完却笑了,在梁修言忐忑的目光下,调侃:“你不愿意和我回家住,是不是?”
梁修言一慌,连忙摇头。
贺涵元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修言,娘刚才也和我说了这件事。”
梁修言身子僵住,他开始想,也许住过去也没那么差,他只要和宫中时一样,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出头不惹事,安安分分的……
但过惯了自由的生活,再回去那种被束缚的日子,心里哪里能那么甘心呢,他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失落。
贺涵元摸摸他的头:“我拒绝了。”
“啊?”梁修言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贺涵元笑着回视:“娘和爹想让我们住过去,是担心我们年纪轻,不会处理事儿,你在宫中多年,不了解外头官员夫郎之间的关系,我爹呢,就想带带你,教教你。不过我觉得你是皇子,本就可以不理会这些,而且我一个小官员,也不需要夫郎外交,所以我拒绝了。”
梁修言忍不住说:“岳父说得在理,我该学一学这些。”
贺涵元调侃:“那你又想住贺府了?我这就回去说?”
梁修言满脸纠结。
贺涵元哈哈大笑,实在觉得他这模样可爱得不行,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梁修言瞪大了眼,呆若木鸡。
贺涵元越发笑得不行,心底的那些不好意思全都散了。
贺涵元和梁修言二人,虽然还在培养感情中,但生活基本稳定,彼此已经熟悉对方的基本性格和生活习惯,日子过得顺利起来。
贺涵元最近很受皇帝赏识,经常被叫过去读书、聊史书,偶尔也会谈论到时事,贺涵元的应对让皇帝很满意,有一回皇帝甚至直接问她:若是不在秘书省了,你想去哪个部门做事?
贺涵元本人也想要往上走一步。
梁修言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偶尔间,也会从她口中听到一二她的意向。妻主的上进让梁修言有了一点压力,他又想起岳父贺章氏想培养他的本意,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觉得他不够做贺涵元的夫郎吧。
梁修言越发怕自己配不上优秀的贺涵元。
越想越不安的梁修言终于下定决心,喊了刘内监进来。
“刘叔,上回我让你找懂熏香的人……”
刘内监躬身:“主子,我们带来的人里没这样的高手,奴才还在外头打听。”
“这个慢慢来,不着急了,我这回找你,是想让你先给我找一个识字的。”
刘内监疑惑:“识字的?主子您要做什么事,要识字到哪种程度呢?”
梁修言:“我要、学识字。”
贺涵元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他下值回家看到的梁修言依旧是从前那个模样,绣花、管理后宅、打理嫁妆铺子……
她当过后宅女人,深知这样的人生多么无聊,回了家就拉着他做些培养兴趣的事。
比如他擅长的插花。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学绣技养成的审美,梁修言在插花上有不学而成的天赋,一盆花,他凭着自己的感觉摆弄,最后成品十分高雅好看。
那本兰花集他已经翻完了,还绣出了一座四扇的兰花落地屏风,非常精美。
贺涵元看到这些,总是忍不住感慨,任何一件事,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世界,只要沉下心一门心思地去做,总会做出效果。人类的成绩,的确大部分可以通过反复练习而获得。
转眼进入严冬,又是贺涵元最不想动弹的时节。
只不过今年这时节,贺涵元有个非常体贴的人在身边。
皇帝对梁修言这个儿子的宠爱全在物质上,嫁妆里的人和物应有尽有。梁修言翻出来一块暖玉,直接给了贺涵元贴身戴上,又找嫁妆里的能工巧匠做了一个极小的暖手汤婆子,为她专门做了几件宽袖长袍,袖子里有暗袋装这汤婆子。
市面上通用的手炉、汤婆子大小对办公有妨碍,拿在手里太重,放在桌上阻碍做事。衙门里头因此不鼓励这种行为,觉得有碍官员艰苦朴素的风气,让官员做事变得拖沓,沉溺享受。
而且这种物件小到一定程度对技术的要求会增高很多,之前没人劳心劳力去做这种改良,但梁修言什么都没有,就是嫁妆多,他也没多想,想要便让人做了。
现在,贺涵元办公时,借着长袍遮掩捧着汤婆子暖手,少了冬日翻书握笔挨冻的苦恼又低调不易被人发现。
冬日来月事也让贺涵元很难受,虽然衙门有专门的月事假,但即便休息在家,三不五时要去换一条月事带,衣服脱了穿穿了脱,冷得不行。
梁修言虽然不知道她这方面的苦恼,却在其他地方十分贴心,严格按照婧国的卫生常识、医疗医理照顾贺涵元的一切。
怎么说呢,贺涵元吧,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来例假仿佛成为了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