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根才看着儿子骄傲不已,徐根才的堂兄也连连赞叹“长大了,越来越机灵懂事了。”
徐如宝仿佛被这一声声夸奖夸得备受鼓舞,一整晚那个勤快啊,他爸说喝不了了,不能喝了,他都不停下。
喝到最后,一个跑到后院吐得天昏地暗,一个倒在桌上烂如泥。
徐如宝立刻打开门,小声学狗叫。
徐慧立举着木棒出来,用力打在徐根才堂兄后脑上,蹲在地上吐得意识不清的堂兄一下子昏倒在地。
徐如宝抖着腿跑进家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钥匙,打开了猪圈小屋的门
救出里头的女人时,徐慧立喊住了他们,说“把他搬进来,不然小宝你要被你爸发现了。”
徐如宝的妈妈立刻懂了,和两个孩子一起,把堂兄拖进了猪圈小屋里。
接着,徐慧立打开书包,拿出自己妈妈的衣服让徐如宝的妈妈换上,徐如宝跑进屋里,拿了梳子毛巾,给他妈妈洗脸梳头。
徐慧立安慰慌张的两人“他们醉得那么死,不会有反应的,我们收拾好就走,别慌。”然后,她趁着大家收拾的时候,进了猪圈,把堂兄全身都扒光了,想了想,怕他冻死,又把女人用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她对着母子解释“他也不是个好人,打老婆。”
当时的徐如宝很单纯地就以为,徐慧立是看不惯堂伯父打老婆,趁机教训他。
徐如宝一直很佩服徐慧立,哪怕长大了以后,都佩服9岁的徐慧立,怎么能这么镇定机智,仿佛不像一个孩子。
也许她真的像自己的妈。
那天晚上,就着天上的圆月,徐如宝第一次看清妈妈长什么样,很好看,比村里所有人的妈妈都好看。
被关了六年的女人,说话行动都变得迟缓,力气也因为饱受虐待几近于无,她喘着气换好衣服,给自己梳完头,抬手也给徐如宝梳了梳头发,很轻很柔,然后看着他笑了。
徐如宝永远记得这个笑容,就像他一辈子忘不掉某天夜里的这双眼睛。
当时大概9点多了,村里一片安静,徐如宝家的对面有一条山路,走这条路可以绕过整个村子来到村口,他们就着月光走了这条路。
到了村头,徐慧立骑车陪女人往镇上去,徐如宝回家睡觉,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逃出去了吗”宋秋暖见他怔怔发起了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样的逃跑计划,把人心提得高高的,多么希望这个可怜的女人可以逃走,又多害怕这一个女人两个孩子最后被发现了行迹,从此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陆谦被这一声问话惊醒,握住过了这么久依旧冒热气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滋润干涩得已经发哑的喉咙,沙哑着声音说“逃出去了。徐慧立陪她骑骑停停,骑了一夜的车到了镇上。”
“这个村子不算闭塞,去了镇上就有去县里的大巴车。只不过那些女人不是没有交通工具就是被锁在屋里出不去,有的甚至不良于行而这次,徐慧立陪她在镇上待到第二天清晨,她就上了第一班大巴车离开了。她走的时候是冬天,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遮住半张脸,就算坐车,镇上的人也看不出这个干干净净的女人是被关了六年猪圈的人。”
宋秋暖松了一口气。
陆谦继续讲这个故事的后续。
徐慧立是个所有亲人不疼不爱的孤儿,没人知晓她一夜不在家,送走了女人她便直接骑车回村里上学了,刚好赶上早自习,没有半点破绽。
而徐如宝,缩在床上待了一夜,起床发现他爸还醉着没醒,按照徐慧立吩咐,上去使劲推了推他“爸爸”
徐根才宿醉难受不已,动弹了一下,哼了一声,没起身。
徐如宝大声在他耳边喊“爸,我拿两块钱去买早饭啊”
徐根才使劲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徐如宝去零钱盒里拿了两块钱,不敢看后院一眼,快速跑出门。
徐慧立和他说过,出了门就去村口早餐店,走人多的路,然后在早餐店慢慢吃早餐,吃完了也别走,就在门口玩,等到中午或者事情闹出来了,再回家。
村里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跑出门玩耍,半天不回家,徐如宝这么做,没有任何异常。
徐如宝就在早餐店门口的泥堆边,玩了半天的泥巴。
直到有人经过看见他,对他喊了一声“小宝你还在玩泥巴呢你妈都跑了赶紧回去找你妈”
徐如宝扔下泥巴就飞快地往家里跑,看见的村民还以为他听说妈妈跑了急坏了。
跑到家时,家里已经空空如也,邻居们也都不在家了,有小孩看见他,和他说“你妈跑了我爸妈帮你爸追去了”
徐如宝吓得又往村口跑,村小学就在村口不远处,他想找徐慧立,但是又怕被人发现,记得在村口的河边团团转。
中午的时候,徐慧立趁着吃饭时间跑出来,和徐如宝接上了头。
“我爸去追了”
“急什么,现在才去追,大巴车早就到县里了,你妈早就买票坐车出从市了”
“真的吗”徐如宝巴巴地看着徐慧立。
徐慧立点头“我妈和我说过,只要半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永永远远地离开。”
徐如宝又突然失落起来,他想起了那个女人的笑容,想起她给自己梳头的轻柔,想起她让他洗手、教他背一一得一、二二得四的温柔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徐慧立说“你妈走的时候不舍得你,上车时还犹豫,想把你带走。”
徐如宝刷地抬起头。
徐慧立的话特别冷酷“我让她赶紧走,我们都是姓徐的,不是拖油瓶也是大麻烦。”
徐如宝从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拖油瓶大麻烦,听她这么说,顿时有点生气,又很伤心。
徐慧立坐在河边,看他一眼,说“我妈走的时候也不舍得我,但还是自己一个人走了,她说,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是她这辈子最大噩梦的见证,她想彻底逃离这个地方,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