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老板讲的故事,虽然道听途说,但大致属实。
女人在跳楼之后,一尸两命,被她砍了很多刀的丈夫却最终被抢救过来。
她执念不散,魂魄不肯下九泉,终日在阳间门徘徊不去,只想报仇雪恨。
但报仇,又谈何容易?
重伤活过来的前夫养好身体,家里给他找关系调工作,很快就离开纺织厂,去了别的地方,当时作孽那几个混混也都陆续离开厂子。只有女人因为死在这里,却成了地缚灵,很难再离开纺织厂周围,她哪怕满怀怨恨,顶多也只能迁怒厂里其他人。
“其他人就是无辜的吗?也未必。我被侮辱之后,厂里一直有很多风言风语,郑新他威逼我结婚的时候,也没少拿他爸来压我。”
郑新就是她前夫的名字,女人叫夏橘。
很温暖的名字,却没有温暖的命运。
“哪怕我跟郑新结婚之后,那些闲话也没消失,有的说我攀上高枝,有个副厂长当公公,以后怎么着也能比别人升迁快了,还有的说,只要我给郑新生下儿子,以后就是郑家的功臣。他们无法理解,我根本不要这样的人生,我只想踏踏实实读书,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好学校。”
许多年后,已经变成孤魂野鬼的夏橘,已经可以很平淡地说起这一切了。
“但是当时没办法,郑新那几个人把我侮辱之后,家里正好需要一大笔钱,我妈需要换肾,不然就没救了,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亲人,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么?”
夏橘做不到,有良心的人总会比没心没肺的过得更悲苦,所以她选择了妥协。
“我其实也没指望郑新结婚之后就会变好,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只要他别再作恶,我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但是我太低估人性了,他原本就游手好闲,被几个狐朋狗党一勾搭,直接沉迷赌博无法自拔,不仅从家里拿钱,居然还拿我当赌注,趁我回家,给我下药,让以前那几个侮辱过我的人,再一起对我下手。”
何疏从夏橘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波澜,那些排山倒海一样的悲痛似乎早已沉淀在岁月里,但就算过了很多年,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当年夏橘整个人生与世界的顷刻崩塌。
一个人,仅仅想有尊严地活着,有时候就是那么的难。
弱者要如何去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
夏橘选择了最极端的办法。
“其实我本来已经想好了,过几年,等我自己工作攒了点钱,就直接离开这里,去外省找一份工作,哪怕是去工地搬砖,也好过跟郑新一起。他们家找不到我,过几年肯定也就算了。我再次被几个人渣伤害之后,脑海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可我也实在是忍不了了,谁遇到那种事情,还能忍气吞声呢?”
夏橘不是在向何疏和云滇他们索要答案。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只是在陈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抱歉,一时说得多了,你们想听到的故事,应该是从我做鬼开始的。”
夏橘不想往生,她决定做鬼也要报仇,于是她开始等待。
郑新虽然调走了,但他爸还在厂里当领导,这是走不了的,夏橘找了个机会,附身在郑新父亲身上,跟着去了郑家,亲眼看见郑新又娶了个老婆,还生了个孩子,那孩子体弱多病,但郑新死性不改,赌得越来越大,连孩子看病的钱都拿去赌掉了,父母溺爱舍不得骂,每次郑新要钱,或多或少总会给。
夏橘附在郑新父亲身上,一反常态,对前来要钱的郑新大加训斥,当着郑新妻子的面,将郑新以前干的那些事情全部倒出来,郑新妻子震惊万分,这个女人是外地嫁来的
,以前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得知真相的她与郑新大吵一架,抱着孩子拿了家里的存折想去离婚,郑新追出去,两人又在大马路上拉扯,这时一辆大货车疾冲而来,夏橘附身的郑新父亲赶到,拉了郑新妻子一把,郑新自己却被疾驰而来的大货车碾压在车轮之下,血肉模糊,当场丧命。
“好,报应,恶有恶报!”听到这里,云滇不由鼓掌。
小曹也听得入神,一时忘记自己师父还不知所踪,忍不住插口问道:“那孩子呢?”
夏橘淡淡道:“孩子被那女人紧紧抱在怀里,自然没事,现在应该也上大学了吧,可惜我的小越已经没法上大学了。”
何疏关注的点却跟他们不太一样。
“货车司机无缘无故背上官司岂不是很倒霉?”
“那人是醉驾,而且您说巧不巧,司机正好是当年侮辱过我的混混之一。也许我应该相信天道轮回,可天道为什么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就主持公道,非要等我惨死呢?”
夏橘望向何疏,仿佛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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