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可是怕么?”
燕岐晟鼻中嗅到那血腥之气,却是半点儿不惧,坐在马上左顾右盼很是兴奋,
“爹爹,把我那千里云带来,我要骑着它同你一起杀辽兵去!”
燕韫淓闻言哈哈大笑,对身旁人道,
“我儿有高祖遗风!”
众人纷纷赞小公爷勇猛,说起在城头杀那千夫长之时的凶险,个个都道小公爷好胆色!
燕韫淓听在耳中却是止不住的欣慰得意之色,骑着马往那城里走,却见那城门处有兵士催促着众民夫往城外战场而来,如今战事平复自是要收拾战场,搬运尸体,捡点物品。
这也是穆大运气不好,在那工造营本是躲在后方听闻外头大战告捷自是与众人一起欢庆,却是有那兵士进来便押人,
“快快快!跟着爷爷们出去打扫战场!”
穆大待要迟疑却是不由分说被一同赶出了营门,这厢一到这外头,扑面一阵腥气,遍地俱是残肢,血淋淋,肉呼呼无处不在,连那地皮子都被浸润了三分,穆大一见立时脸上一白,转过脸去不敢看。
无奈他身在人堆之中,前头人走,后头人赶将他夹在里头往外头走去,到了战场之上众人呼拉撒开,各自去搬抬尸体,归拢散乱的战马,捡拾剑戟刀叉,穆大立在那处牙关咬紧了,一张脸煞白,双腿是止不住的发抖,那领头的将领见众人皆埋头干活,只穆大一个壮高的汉子立在那处一步不动,过去一马鞭抽在背上,
“在这处磨蹭什么,还不快干活!”
穆大被打得踉跄两步,却是一脚踩在了一只断臂上头,
“噗嗤……”
脚下一声响,有一汪黑血自那切口处涌了出来,穆大低头一瞧再忍不住双脚一软,双眼翻白,扑嗵一声倒在了地上,那将领大怒上去连连抽打,
“没卵用的东西,爷爷们打仗时拼死拼活不曾半分惜命,现下里不过搬些尸体,你这瘟生倒要装死躲懒……下回辽兵再来,你给爷爷们头一个上去挡箭!”
说着话下手却是半点儿不留情,这么抽了几鞭子穆大背上就见血,工造营出来的人见那将领凶悍,都躲在一旁半点儿不敢吱声。
燕韫淓父子坐在马上正正瞧见,燕韫淓识得穆大见状眉头一皱,
“住手!”
这厢打马过来喝止了那人,仔细看那伏在地上的穆大,双眼翻白,唇色也是煞白,脸上一看就知不是好人,当下便道,
“这人瞧这样儿只怕是有了病,你打他,他也是站不起来了,难道你还要将他打死么!”
那将领上前抱拳见礼道,
“国公爷勿怪,小的也是因着有命在身不敢怠慢,心下有些发急了!”
燕韫淓应道,
“你便是再急,这个有病的你也不能支使他干活……罢了!这人我将他带走……”
说着却是让人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你也是辛苦了,这些银子拿走请手下兄弟们吃顿酒吧!”
将领谢过,燕韫淓这才带了手下人,那穆大也由两人抬着返回了城中,待得走远了燕岐晟才在马上道,
“爹,那人怎得这般苛酷,不做工便要打么?”
一旁的燕四接话道,
“小爷也是初上战场却是不知这些杀过人的兵卒身上戾气甚重,回营之后短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才能去了心中杀气,这时节正是杀性正浓,一丁点儿事都能惹得他们提刀干仗,似这般鞭打已是轻的了!”
燕韫淓也应道,
“那将领多半也是受了朱又良的军令,这太原府一场大捷不在话下,朱又良也是急着清点人数,好计算军功,写了奏折要论功请赏呢!”
自家是宗亲,身后的一干护卫便是杀敌再多也不能计数,这其中最大的军功自然是全数落到了朱又良身上!
想到这处对众人道,
“诸位随我杀敌辛苦,待回到府上本公爷自有重赏!”
众人知他向来慷慨当下轰然谢赏,正说着话,燕韫淓远远见朱又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迎了出来,心中不耐烦与他多说话,只在马上拱手道,
“本公爷知朱将军军务繁忙,即是此间战事平息,朱将军也不必劳烦,本公爷自回府上!”
朱又良忙冲他拱手道,
“此役多有蒲国公相助,本将军自会向今上呈报,想来今上自会予蒲国公赐赏的!”
燕韫淓心知燕瞻为人,当下摇头摆手道,
“此役朱将军为第一等的大功臣,本公身为宗亲本不应参与战事,将军不必过多着墨,只将军功多分于诸位将官便是!”
朱又良笑应道,
“自是应该!自是应该!”
两人就此别过,朱又良回营写奏折却是心中暗想,
“这富贵金银落到了头上没人嫌少的,那蒲国公所言说不得只是做个面子,我若是信了便是傻的,这厢照实写在奏折里头赏也罢,罚也罢都是今上的事儿,若是我隐瞒不报以后蒲国公记恨在心,暗中下黑手阴人,刘太尉保不保我也是两说呢……”
想到这处却是提笔在奏折之中大书特书了一番,派人八百里加紧呈送御鉴这才有了后头赐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