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少顷。
他转头上马,迎上陆子卿的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
“箭法不错!”
而后,纵马消失在林中拐角处,留下陆子卿还在回味最后那句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句话……
“诶——”
陆子卿正走神,苏乘风乍一出声,将带血的箭头陡然竖在他面前,逼得他下意识头往后仰了一下。
心里暗骂一声,“粗鲁。”
“这支箭居然是他射的?”苏乘风转着箭头端详,拧眉“啧”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地说。
“马马虎虎,比我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话音刚落,一旁登时响起两声干咳,陆子卿斜眼看过去,皮笑肉不笑。
“咱,能不能自谦一点儿?”
苏乘风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琢磨:“有机会定要和他比试一番。”
说起比武,这是他一大爱好。
苏乘风出身乡野,是个没爹没娘的流浪儿,却有一颗行侠仗义之心,还有一个武侠梦。
此生唯愿做个行侠仗义的自由人。
小时候常被人欺负,可看到别的小孩被欺负时,他会去帮忙打架,是个热心肠。
时日渐久,就有不少流浪儿认他当大哥,为了当大哥的排面,也为了不被欺负。
他还专程跑去五十里外的山上,软磨硬泡之下拜了个师傅。
有功夫傍身,自是没人敢随意欺负。
十年光景,他在江湖上就小有名气,有了一批追随自己的小兄弟,江湖各地的朋友汇聚足有几百号人。
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之事没少干,一不小心还成了官府通缉的对象。
江湖人喜欢以武会友,结识各路豪杰是平常,有许多来找他比武的,自然也就有不少仇家。
只是江湖之大,能人异士不胜繁多,能平安活至今日,也算他本事。
“比试之事先别想了。”陆子卿说:“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少生事端,走吧。”
苏乘风拽了拽缰绳,倏然想起来,“对了,方才你为何说那猎物是我射的?”
陆子卿说:“我探到消息,像我们民间征集的军医,等到战事结束,留下来的会被纳入地方惠民局。”
“大宁连连征战,医官医士严重空缺,特别是边防重地,进皇宫不容易,所以,在这里一切都需谨慎行事。”
他摊手指向自己。
“我一个文弱郎中,看起来像是个箭法超群之人吗?”
苏乘风立时乍眉,“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可能会被纳入边防?”
“这可不行,若把我们赶到边防,到时就真是山高皇帝远,还怎么找你师父?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陆子卿垂下的手握了握,说:“除非有朝廷大臣推举,不然我们进不去。”
两个乡野人没权没势,京城各地举目无亲。
医者,虽说不是最下等,但没名没师承,不是正规学府出身的游医就要另说了。
而另一个还是通缉犯。
这样下九流的身份,在上等人眼中只配为奴为仆,哪有朝臣大员肯认识他们?更别说推举。
“就凭我们?”苏乘风将猎物挂在马鞍勾上,侧脸看陆子卿,“谁会给山……”
话说一半方意识到不妥。
“呃我是说,那些官家子弟谁会愿意帮我们?就说营中那群军老爷吧,和我们一起进来的弟兄,就是你出走那日,他只是去宁东军一个参将帐中晚了些,就被打了几鞭子,还是我给他上的药。”
几句言语,却让陆子卿生出几分愧疚。
这些年,苏乘风陪他风里来雨里去,东奔西走吃了不少苦头,哪怕是性命堪忧之际,也没抱怨过一句。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他大可以做回从前那个无拘无束的自由人,何苦来这里吃憋屈。
“老苏。”陆子卿靠近几步,“我……”
“打住。”苏乘风见他神色,就知道要说什么,“别婆妈又给我说什么拖累之类的话,我不爱听。”
陆子卿别开脸轻笑了笑,岔开话题。
“在这军中,权力最大的就是方才那位小将军,听说还是国公之子,皇帝的宠臣,就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到办法?”
“就他?”苏乘风撇嘴哼一声,“这人比起其他人看起来更不好惹,跟欠他钱似的。”
陆子卿说:“回京的路程还有月余,容我再想想,定要在回京城之前把此事办妥。”
萧彦拐进另一片林子,发现一些零零散散的马粪和杂乱交织的脚印。
这些脚印深浅不一,像是几种不同动物的痕迹,他下马俯身查看。
马粪外表有些干凅了,像是前一日留下的。
马蹄之间,还夹杂着一些隐约可见的花瓣形状,数量还不少。
这里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