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你能为我唱歌吗?”
孟遇安泣不成声。她也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唱些什么歌哄孩子,只能唱一首自己小时候很熟悉的: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孟遇安的嗓子完全沙哑了,唱得很难听,可阿香却说:
“真好听。但是我从来没听过。”
孟遇安看到阿香已在弥留之际,情绪有些崩溃。
她贴近阿香的耳朵,轻轻说道:
“阿香,你知道吗,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平等的,那里的女孩子也可以上学和工作,那里弱小的人也不会受欺负。”
阿香的瞳孔有些散了,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在与孟遇安沟通:
“真的吗?去那个世界要走多远啊,有南渡那么远吗?”
“嗯”孟遇安想了想,“大概要走一千七百年吧。”
“那好远的。”阿香气若游丝。
“阿圆,你能带我走吗?”阿香问道。
孟遇安哽咽道:“嗯,我带你走,我带你快些走。也许,我们在这里不用一千七百年,就能走到那个世界。”
“一步,两步,三步。”
“我们一起走。”
“”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伴随着北风的呼啸,让一切变得斑驳不可寻。
这段记忆,在多年后的孟遇安脑海中,也因为这场风雪而变得模糊,只有一片死白。
傍晚,刘妈妈让人前来收尸。
一卷破席,裹上阿香的身体,被两个小厮拖拽到乱葬岗,草草掩埋。
阿香的尸身在雪地拖行时,留下一道又宽又长的痕迹。
但是这雪下得太大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道痕迹就无影无踪了。
打更人的梆子按时敲响,寻芳阁的喧闹一如往常。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阿香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这件事后,孟遇安性情大变。她不再对为刘妈妈出谋划策有任何热情,也不再对这里的任何人心存一丝幻想。
刘妈妈对孟遇安的转变失望至极:
“我原以为你聪明知进退,不想却是个糊涂人!这样的事年年都发生,难道要活人守着死人哭一辈子吗?”
刘妈妈话锋一转,又叹息道:
“谁是生来就铁石心肠的人呢?只是阿圆你要明白,在这个世道下,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别的都是空的。”
“你心疼别人,谁来心疼你?何苦来!真心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你还年轻,以后你就明白了。”
刘妈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孟遇安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想起顾四临走前说的话——“我看这个就不错,下次来就她了”——只觉得隐隐后怕。
此时此刻,孟遇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寻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