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王爷发了话,墨画才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冷月满心感激的看了离澈一眼,道:“阿月多谢王爷体恤!”
离澈苦涩一笑,道:“你谢本王做什么,是本王应该谢谢你才对,因为有你在,父皇今日,可是多看了本王好几眼呢!”
且父皇今日看他的目光,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慈爱之情。
冷月踌躇半晌,道:“王爷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若想得到离皇的看重,就得在他面前多多表现才行,你啊,只是不屑去争罢了!”
这段时日的相处,冷月从离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看得出离澈此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亦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但凡成大事者,也都会具备这样的品质,离澈这个王爷,除了命不如离落好,其他的,却未必会比不上离落……
离落的生母是离国的皇后娘娘,这也就注定了,离落从一出生开始,就是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
而离澈则不一样了,他连个能在离皇面前说上几句话的生母都没有,更没在朝为官的母家至亲,而离澈适才的一番话,苦涩又无奈,冷月也不难听出,离澈与离皇的父子亲情,也是极为淡薄的……
离澈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一个跛脚而行的王爷,再争又能争到哪里去!”
若真有什么想要争的,离澈只想父皇多了解了解他,多对他笑一笑,想父皇能够看见他的好处,能够明白他并非是一无是处的皇子……
冷月道:“王爷曾经说过,你并非天生跛脚,而是后天损伤所致,既是后天形成的伤,就总会有治好的那一天,王爷,只要你想争,阿月是可以帮你的!”
“帮?你为什么要帮本王?”离澈不解的问。
冷月默了一瞬,答:“就凭……就凭你我是名义上的夫妻,阿月帮了王爷,也算是在帮自己。”
冷月不知,自己为何不经思考,就会说出帮离澈的话来。
许因为,她是可怜人,离澈亦是可怜人的缘故,又或者在她的心里,这桩婚事对离澈而言并不公平,她对离澈,也多少都有点亏欠之情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迈进了正厅。
冷月才饮了半盏茶水,墨画就进门禀报:“王妃,您吩咐奴婢买的纸钱,奴婢已经买回来了!”
冷月点了点头,道:“墨画,你再去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净手煴香!”
“呵,”离澈轻笑一声,道:“王妃这般虔诚,是为了祭奠谁啊?”
她亦是笑,只道:“王爷,有些事,明白了倒不如糊涂的好!”
冷月都这般说了,离澈在心里,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是要祭奠自己心爱的人,自己最心爱的那个死男人……
可笑啊,可笑他娶回来一个扬言帮他,却又心里无他的女人!
更可笑的是,他这个王爷,对自己的王妃是打不得、骂不得,更休不得,眼下,他除了由着这个女人的心性去,也暂时别无他法了……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冷月人在后院,袅袅青烟环绕,她红肿着双眼,一点点的往火堆里扔纸钱,她语气中,略带几分埋怨:“梁浩然,你死的倒干净,却独留我一人在世上,死了几次也没能死成,你要不要今晚给阿月托个梦啊,你告诉告诉阿月,如何做,才能死的透透的……”
她又想梁浩然了,哪怕是托梦也行,她只想再见他一面……
离澈远远的看着冷月,披散三千发丝,不知道在那一直嘟囔着什么。
他悄悄的靠近,拦腰抱起了冷月,素白的裙摆翻飞,他看见冷月连鞋都没穿,他眉头微皱,刚要出言斥责,怀里的人儿就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她拼命捶打他的胸膛,不住的道:“离澈,你放我下来,你快点儿放我下来,我都快和他商量好托梦了……”
“托什么梦?还不住嘴!”
离澈立刻沉下了脸,道:“本王腿瘸,你再乱动,若不甚掉到了纸钱堆里,可不干本王的事!”
离澈的手臂极稳,稳到冷月感觉不到他在跛脚而行。
一进卧房,他就将冷月扔到床榻,直接抽出自己的被子,铺在了地上。
冷月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道:“王爷,你睡在地上,不冷吗?”
他没好气的道:“总好过与你同榻而眠,一身的纸钱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晚间睡在了坟茔上!”
冷月闻听此言,道:“王爷睡床,我去睡偏房!”
“打住!”
离澈道:“新婚不足百日,便要分房而睡,此事若传扬出去,旁人会以为你我夫妻不合,不合就不合,反正也从未合过,关键是流言若传到宇国,对本王的腿脚不好!”
冷月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我睡地上,王爷睡床榻,免得你着了凉气!”
“本王抗冻!”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背转过身,合上了眼帘,离国的地面潮湿阴冷,他若让一个女人睡地上,是会睡出毛病来的。
冷月绞了绞袖口,离澈好歹也是王爷,却接受了她并非完璧的事实,也允许她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在王府祭奠了梁浩然……
离澈对她的种种迁就,让她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离澈是个命苦的。
母妃去的早,父皇又不疼他,跛脚而行的王爷,不一定在外面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好不容易成年娶个妻,还娶个她这样的……
离澈但凡狠下心,对她撒撒火气,她心里也会好受几分,偏偏他一直再忍着……
冷月瞄一眼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她怎么就生出一种欺负老实人的错觉呢……
冷月想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阳光影影绰绰的透过纱幔,她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转眸,冷月瞄见了睡在地上的离澈,却看不出离澈烧的通红的脸。
只见他还在安睡,冷月急忙下了床塌,轻轻踢了踢离澈的胳膊肘,道:“王爷,你今日不去上早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