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泽笑了笑,道:“你并未遇见过心仪之人,自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一见倾心于阿慧,两人却在那般情形下结识,阿慧若得知他是宇国亲王,怕是会心生自卑,不敢嫁他。
故而,他才谎称自己是江湖术士,这等身份,才与阿慧飘零无依的身份,更衬几分。
说话间,两人走进正厅。
李尘泽安置好李星橪,才转身去了里屋,只见阿月神情漠然的呆坐,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冷月在雾霭山的这几日,已然得知,她的这个舅父,并非寻常人物,而是宇国最小的亲王,她的阿娘李云青,亦是宇国不慎走失的公主。
昨日,她曾出言询问过:“舅父,您可曾听到过风声,云国是否易了主?”
李尘泽答:“未曾听闻!”
冷月不由得蹙起眉。她那一剑,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黎景云当时又流了那么多血。
按理说君主身死,朝局必然会动荡不安,云国,也势必会引得各国的垂涎。
其他国家盘综复杂的势力,若想趁此机会分上一杯羹,就免不得要发动战争。
然,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传出来,难不成,此事被人给压了下去?
正猜想着,李尘泽的声音传来:“阿月,橪儿来接你了,是舅父与你说过的那个李星橪。”
李星橪,宇国太子,辰年八月二十八日出生,比她大了整整一个月。
她初次见李星橪,来人身着一袭杏色蟒袍,生的容颜如玉,龙眉凤目,贵不可言,周身萦绕一股卓然正气,矜贵高华,坦荡磊落。
李尘泽急忙向李星橪介绍:“这位就是你云青姑母的女儿,阿月。”
冷月立即低眉敛目,微服一礼道:“太子殿下大安!”
李星橪最初见到云青姑母的画像时,暗想着宫中画师,是否为了博得皇祖母欢心,故意将画像画美了几分。今而见到冷月这般人物,他倒觉得画功多惊人的画师,也绘不出她千分之一的神韵。
李星橪行至到冷月身前,以袖子垫住掌心,递将过去,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冷月抬眸,对上李星橪那双眼。
不同于梁浩然,目光温柔和善,不同于黎景云,眸子冰冷深沉,也不同于赵庭玉,眼神透露出满满的精明与算计,他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婴儿蓝,干净透彻的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一般……
她忽略了递在她身前的手,径自站起身。
气氛有些尴尬住了。
李星橪错愕的将要拿回手的前一刻,李尘泽上前拽住冷月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袖口上,道:“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拘着那些死礼呢!”
“李尘泽,快些出来搭把手!”
听见阿慧的声音,他眉眼含笑,只道:“我要去帮忙了,你们先聊着。”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之后,是阿慧领走了冷月,李尘泽带走了李星橪。
四人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心思各异的用完最后一餐饭。
李星橪出言,打破了这份静默:“来时,我为阿月带来一套符合宫中制度的衣裙,我这便取来!”
这件衣裙,名为月华。
通体是纯正的天青色,袖口及裙摆处,绣有精致的玉兰花图案,外罩一层薄如蝉翼,轻若烟雾的素纱,行走之时,有飘然若飞之感……
冷月依次拜别的舅父舅母,才出了门。
大门以外,千余名士兵,皆是身着红色的铠甲,白马引路,水粉色的轿帘轻轻荡漾,马车后方,有数十位伶官手持锣鼓和玉笛。
她错愕一瞬,脚踩马扎,上了马车,乐声起,雪雕在空中盘旋跟随,冷月微微合目,脑海想的只有一件事,这个黎景云,到底是死还没死呢……
马车行驶了约莫三个时辰,就到达了宇国的都城,颖城。
马车进入都城内,却并未着急进宫,而是绕着繁华的街道,慢悠悠的行走着。
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这马车内的人是谁啊,好大的排面!”
“可不是吗?士兵相护,伶官奏乐,这还是我们太子殿下亲自迎接呢!”
颖城的百姓,无一人不认识这位太子殿下。
李星橪端坐在枣红马上,清越的声音缓缓传出:“郡主还朝,今而,特传宇皇口谕,宇国的各城百姓,皆免去赋税征收三年,以贺郡主的还朝之喜!”
他话音落,人群中就响起一片欢呼声,随即,所有百姓都跪了下去,齐声道:“天佑宇国繁荣昌盛,宇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星橪不禁回眸,巴望着,能看见阿月热情洋溢的笑脸,或是她忍不住偷看热闹,掀开一点点的轿帘……
然,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阿月一脸漠然的端坐着,无声又无言的模样。
女儿家,总归要活泼灵动些的,而阿月给他的感觉,却淡漠的像是无波无浪的幽潭,安静悲伤,他甚至看不真切。
马车在街道上,绕满了整整三大圈,才往皇宫的方向行驶。
远远的,李星橪就利落的翻身下马。
他看见了,他父皇现在就站在城门口,搀扶着满脸病容,却满目期待的皇祖母。
他扬了扬手,身后的士兵会了意,替他牵好了马的缰绳,乐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了。
李星橪快步行至到马车旁,道:“阿月,下车吧,与我去见见皇祖母,她老人家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冷月立即掀开轿帘,略略扶住李星橪的胳膊,下了马车。
抬眼望去,站在城门口,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自然是宇国的皇上,她阿娘的亲兄长。
而宇皇搀扶着的,满头银发,一袭暗红色云纹绣服,面容和蔼,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也必然就是她的皇祖母,宇国的皇太后无疑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李星橪,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至到距离宇皇六尺有余的地方,李星橪就一搂蟒袍,跪了下去,道:“橪儿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