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云知道,梁浩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也不着急拂开颈间的手,而是语气幽幽的道:“我若一死,陪葬的可不止三百士兵,而是这大梁境内的万千黎民了!”
梁浩然,他先是大梁的皇,一日不死,就有一日护佑大梁百姓的责任。
想来,他今时今日输的彻底,黎景云也没有拿万民的安危,欺骗他的必要了!
念及此,梁浩然认命的松开手,道:“只要你善待朕的子民,你想怎么交易,朕都依了你便是!”
两个人,两匹马,一路行至昭和殿。黎景云突然间问了一句:“皇上,你可还记得黎敬黎将军吗?”
梁浩然的思绪瞬间飘到了很远,半晌才道:“朕还为太子时,黎敬就被封为一等公爵,但他背叛了大梁,先皇当时下了命令,诛杀他的全族!”
黎景云哼了一声,眸色陡然变冷:“黎敬从未背叛过大梁,是先皇忌惮他功高盖主,不惜与敌国串通一气,伪造假的信件,污蔑我父亲通敌叛国!”
梁浩然自是愕然不已:“不可能!”
他自称黎敬为父亲,而先皇下达的命令,是不能留下一个活口。清点人数时,明明是对得上的,若他是黎敬的亲生子,当年死去的人又会是谁?
黎景云忽而一笑,笑声形同鬼魅,凄厉无比:“是先皇不仁,在人前斩杀了我父亲,又夜半派兵潜入,杀其家眷,事后,又一把火烧光整座黎府,意图毁尸灭迹,我是被人所救,命不该绝啊!”
黎景云宝贝般的取出他这些年,精心收集到的证据,那密函已陈旧泛黄,好在字迹清晰可见。
当年,黎敬奉旨平乱,取了大越前太子的首级,敌国的皇上一直耿耿于怀。
先皇恐他拥兵自重,敌国皇上一心想报杀子之仇,两人的想法不谋即合,私下立下停战八年,互不干扰的契约。
想出了让黎敬身死,又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计策,就是捏造伪证,污蔑黎敬通敌叛国!
梁浩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证据摆在眼前。原是先皇理亏,又为大梁埋下了隐患吗……
他沉下了眼,道:“你要复仇,一剑杀了朕便是,何至于做下此局,成了名副其实的卖国贼?黎敬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会为你的作为所不齿吧!”
黎景云咬牙切齿的道:“梁浩然,若不是为了让你昭告天下,因先皇之过,我父亲才会含冤而死的事实,你以为,你还能有命苟活到今日吗?”
他反梁所求,是还他父亲一个清白,若非他将梁浩然逼到绝境,梁浩然又岂会乖乖下旨,承认先皇所犯下的过错呢?
梁浩然却是坦然一笑:“好,朕这就写给你!”他这一笑,笑的是黎景云性情偏执,行为极端。
若他早日知晓当年真相,黎景云即使不反,他也愿意下旨,为忠臣正名,可惜啊,他最终选择了做反臣,名副其实的反臣,黎敬的忠肝义胆,还是断送在了亲生子的手里……
诏书上云:“辛丑年二月,黎敬将军遭奸臣陷害,先皇不察,致使黎敬满门惨死。现已查明真相,朕特下此昭,还旧臣公道,愿逝者安息。”
梁浩然最大限度保全了先皇的颜面,受人蛊惑总好过忌惮朝臣,痛下杀手的好,玉玺重重的盖了上去,黎景云当即收起了诏书。
“黎景云,你答应朕的事情,要做到。”言尽,他咬破了事先藏于后槽牙的毒药。
毒药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却目光柔和,声音微弱道:“阿月…下辈子…我不要做皇上,我只愿…给你最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忘了…你我之间的来世之约……”
黎景云却厌恶极了他这副深情的模样,当即道:“皇上,既然你快要死了,我就发发善心,让你死个明白如何?”
他的语气颇为得意:“当日,冷月在千佛寺为你祈福时,曾双腕骨断裂,哭着承恩于我,你守不住大梁的江山,护不住怀里的女人,还有脸提什么下辈子,说什么来世之约呢?”
梁浩然一脸震惊之色,颤抖的手指向了黎景云:“你……你这个畜牲,你竟敢对她用了强!”
他不忍想象,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阿月,双腕骨断裂,会疼成什么样子啊!
怪不得,阿月从千佛寺回来后,好长时间都不肯给他碰的,那个傻丫头,岂非是在外受尽了委屈,又不得不打碎牙齿,生生的和血吞吗!
梁浩然心痛到无法呼吸,喉头的腥甜也难以压制,他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眸光却陡然变得犀利无比,他的掌风劲扫,直奔着黎景云的面门而去……
黎景云属实没想到,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能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爆发出如此深厚磅礴的惊人力量……
这种强大的威压感席卷而来,他的头皮发麻,头发亦是无风自动,五脏六腑更是犹如刀割般的难受,且他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嗅到了一丝濒临死亡的气息。
悠远而古老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尘封的岁月,传进梁浩然的耳畔:“青龙,归位……”
梁浩然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黎景云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外面三三两两的调侃声、嬉笑声,就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愧是皇上的女人,滋味果然不错……”
“唉,陈少将,你这可真够快的哈……”
“金将军可是去了飞鸾宫呢,半个时辰也没见出来,你素来与他交好,不妨去捞捞他,别再给金将军累坏了……”
飞鸾宫,冷月?黎景云强忍五脏六腑叫嚣着的剧烈疼痛,几个飞掠便到了飞鸾宫。
门口的尸体,是一直伺候冷月的宫女冬香。
突然,女人的一声尖叫,从里面传了出来。
黎景云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越窗而入,由背后拽住男人的辫子,利落的扭断他短而肥胖的脖颈,随即,将人从窗子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