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然一直忙到亥时而归,冷月等他,等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叹息一声,刚要拦腰抱起冷月,冷月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睁开迷蒙的眼:“浩然,你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晚?”
梁浩然默了一瞬,终是苦涩一笑,道:“前朝诸事繁忙,害得娘子久等了!”
冷月瞧得出他眉宇间的伤色,也并未多话,只径自绕到了梁浩然的身后,轻轻替他按压着太阳穴,以做舒缓。
梁浩然大脑的意识不由得放空,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阿月身上,最难得可贵的品质,便是她善于察言观色。
她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在什么时候,又应该保持静默,给他独自思量的空间。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片刻之后,他握着冷月的手,旋身一带,冷月便跌入他的怀抱。梁浩然道:“阿月,你且歇一歇吧,莫要累坏了!”
说话间,他与冷月额头相抵,合上了沉重的眼帘。
冷月不敢再动弹分毫,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梁浩然这副模样,显然是已经身心俱疲了……
次日,她让冬香暗自打探,昨日宫里可有发生了什么事,却得知太子在猎苑围场内,失去了一条腿的消息。
冷月震惊之余,忍不住心疼梁浩然。天子脚下,大梁皇城之内,太子却意外遭此大难,此事若传扬出去,简直是在打皇上的脸面!
究竟是谁,有着滔天的本事,做幕后的推手呢?难不成会是他吗?
驻守在外的夏阳将军,接到皇上的紧急密令后,带领部分行军,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途中累死几匹快马,终于在第七日,他回到了大梁都城。
夏阳将军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先行一步面见了皇上,御书房内,他单膝跪地,背脊挺直,朗声道:“微臣夏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些起来,”梁浩然快步上前,搀扶他站起身,笑道:“数年未见,夏阳将军倒是风采依旧!”
夏阳敛了神色,道:“数年未归,皇上也愈发的气度恢宏了!”
……
两人寒暄了半晌,被推门的“吱呀”声打断,宫里并无这等规矩,是谁,不经通报就进了门?
夏阳常年驻守在边关,未知的,便自动化分成了危险的存在,他当即横眉冷目,握紧双拳。
就在他即将要出手的前一瞬,皇上用力却按住他的肩膀,轻笑了一声:“夏阳将军,你莫要吓坏了朕的女人。”
但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藕荷粉色长裙,生的气质不俗。想来,她是皇上的某位宠妾?
夏阳只看一眼,便立即低下头,生怕自己的这张脸,冲撞了贵人。
他拱手一礼,连声音也微不可查的轻了些许:“是微臣唐突,但凭皇上责罚!”
“朕不过玩笑一句罢了,将军无需当真。”梁浩然谈笑间,接过冷月手里的补汤,道:“时辰也不早了,夏阳将军就先行退下吧!”
无令,外臣本不能在宫内多做停留,夏阳当即道:“微臣先行告退!”
翌日申时,梁浩然为了彰显对夏阳将军的看重,大摆筵席,邀了众臣为夏阳将军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之后,他更是直言,夏阳将军要重新立于朝堂,加封为一品护国大将军。
此话一出,引发了无数朝臣不满,而理由只有一个,夏阳将军容颜残损,不宜立于朝堂……
上座的冷月,眉头由舒展到皱起。
原本她的这个位子,是属于中宫皇后的,因太子重伤,皇后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故而,坐在梁浩然身侧的女人,才换成了位份最高的冷月。
眼瞧梁浩然被群臣反驳,脸色难看的厉害,她想着,若今日,坐在她这个位置的人是皇后,皇后必然会维护梁浩然……
冷月看了一眼夏阳将军,他却面不改色,只顾豪气干云的自斟自饮,仿佛这场风波与他本人无系!
或许他是寒心至极,不愿争辩吧?他因保家卫国而折损容貌,非但没能得到应有的敬重,反而成为其他臣子口中,不适宜立于朝堂之人……
若忠臣良将不配立于朝堂,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迂腐之臣,心怀异心的乱臣贼子,又怎配立在朝堂上,指手划脚呢?
“简直是个笑话!”清凌凌的声音,传进所有人耳朵:“夏阳将军脸上的伤疤,乃是他捍卫大梁领土的无上荣耀,尔等寸功未立,又有何脸面说出夏阳将军不宜立于朝堂呢!”
梁浩然抬举夏阳,想来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无论是霪羊藿事件,还是太子失去右腿,若无庞大的暗势力推动,怎会落得不了了之的结局!
今日之事,以小见大,却显出这满朝逆臣的丑恶嘴脸,梁浩然除了夏阳将军,怕是无一人可用了……
夏阳端酒杯的手明显一顿,他此次归来,目的是助皇上肃清朝堂乱党,故而,他并不在乎此等迂腐之臣的说辞。
然,有人肯为他鸣不平,夏阳还是觉得,心里有股暖意缓缓流淌,只是,这样一来,替他说话的月夫人,恐怕会引起众位臣子的反唇相讥……
适才高谈阔论的臣子,此时却臊的面红耳赤,他们有的为官多年,临了临了的,这是被一个后宫妇人给轻视了吗?
他们暗议好一会儿,终究是须发皆白的文臣扛下了所有,他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道:“月夫人可知,后宫妇人,是不得干政的!”
“哦?”梁浩然无视于老臣铁青的面色,声音慵懒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轻快的意味:“朕倒觉得,月夫人所言不错,你除了能在朝堂给朕添堵,确实是寸功未立啊……”
这个出头鸟徐大人,乃是先皇留下的老臣,除了拿朝廷的俸银,他就是倚老卖老与梁浩然说教。
以往,梁浩然看在先皇的几分面子,又顾及他年长,有些话想说又不便明说。今日,阿月说出他心中所想,简直是痛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