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的耳朵动了动,听出风声有变,唇角却微微的勾了起来:“呦,黎丞相总算舍得出宫了,若再拖沓下去,我还以为你是直接死在里面了呢!”
以往,楚桓过一过嘴瘾,他总是一笑置之。而今晚,他本就心情郁闷,闻听此言,当即斜睨了楚桓一眼,道:“少说废话,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楚桓慢悠悠的答:“楚某办事,丞相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楚桓了解到,朝中臣子,多为黎景云的走狗暗线,哪怕没有他的帮衬,大梁也终究会走向衰败,走向灭亡……
他知道结果改变不了,便选择上了黎景云这条贼船。
什么贤臣良将之名,忠勇无畏之志,倒不如他以些许帮衬,保住月姑娘的性命重要。
翌日,梁浩然起的极早。
他吻了吻尚在熟睡中的冷月,只身前往了猎苑围场。
猎苑围场,乃是众位皇子学习骑马射箭的地方,他要赶去看看俊儿,近来训练的如何。
少年朝气蓬勃又略显稚嫩的脸庞,映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策马疾驰在猎苑围场上。
梁浩然暗叹:“皇后将太子培养的极好,于朝堂处事果决,于围场纵横驰骋,最多三年,待太子为人更稳重老成,他便可放心的将大梁托付给太子,与阿月离开皇宫,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梁俊才离开梁浩然的视线,他骑着的枣红马便开始横冲直撞,像是突然疯掉了一般。
他猛力往后勒紧缰绳,马儿因为这股蛮力头部歪曲,前蹄子上抬,双眼瞪得老大。
马儿不甘心的嘶鸣一声,仅仅停了一瞬间,便又开始狂奔不止!
梁俊脸色一变,急色道:“胭脂,胭脂,你这是怎么了?”
眼看马儿快要撞到粗壮的树干上,梁俊不得不松开了缰绳,利落的就势一滚。
脚刚落在地面,随着“啊……”的一声尖叫,梁俊痛的跳了起来,身上瞬时起了一层冷汗。
低眸,他竟然被捕兽夹子夹住了右腿,血迹快速浸透了梁俊的胫衣,他忍着断骨之痛,强行解开了夹子的钳制。
没动几步,他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子策马而去,却一去半个时辰,也未见回转,梁浩然察觉到异样,带领一队人马赶往内围搜寻。
待寻到太子时,他已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了……数名御医聚集到东宫,为梁俊诊治。
李御医跪在地上,语气不无沉重:“禀皇上,太子身中乌头草毒,此毒尚可解,然,太子的右腿骨骼筋脉尽断,日后,势必要不良于行了。”
梁俊并未哭闹抱屈,而是平静的握住皇后的手,道:“父皇、母后,是孩儿不孝,辜负了母后的谆谆教诲,也辜负了父皇的殷切期望……”
俊儿遭此大难,又这般懂事,梁浩然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来回走了好几圈,才道:“俊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梁俊沉思片刻,道:“禀父皇,胭脂跟了孩儿两年,性子向来温顺,今日却突然不听驯化发起疯来,更反常的是围场内,为何会多了捕兽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若非那个捕兽夹,孩儿不过是受了点轻伤罢了,何至于失去一条腿啊!”
母后只教导过他,如何为父皇分忧,将来成为贤明的君主,却从未教导过他,一个废人,该如何在深宫生存下去!
是啊,他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梁俊的眼睛瞬间泛起水雾,眼圈通红,却强忍着不肯落下一滴泪。
他已然到了不可逆转的低谷,若再给父皇留下庸懦无刚的印象,结局只会更糟糕!
皇后一把将梁俊揽入怀中,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皇上,这更像是有人蓄意而为,俊儿他无故遭此大难,您一定要替俊儿做主啊……”
皇后自问,从未做过恶事,为何自己费尽心思培养的孩子,平白无故的就断送掉了呢!
梁浩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算计皇上,谋害太子,背后之人的最终目的,分明是想动摇大梁的国本!
他急色匆匆的带人返回围场,命验官解剖了马的尸体,也检测出这匹马,生前误食过马醉草,致使它陷入癫狂之态,最终抽搐而亡!
不管是马儿误食马醉草,还是有人蓄意而为,出了这等事情,御马监都难辞其咎。
他立即下令,派人捉拿御马监问话,却得到御马监已经悬梁自尽的消息,线索,又自行断掉了……
梁浩然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整座皇宫的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网中,所有人,更像是网里的鱼儿,而他身为皇宫的主人,竟毫无头绪,揪不出幕后操纵之人……
他们暗地里行不轨之事,明面里,更是对他这个皇上施加压力,阿月为了帮他进了朝堂两日,那些臣子便言之凿凿的诬蔑阿月是妖妃。
一封封奏折堆积如山,都是上书弹劾阿月的,甚至威胁他这个皇上,不斩妖妃,大梁将气运休矣!
他也尝试过“杀鸡儆猴”,然,他杀了两个闹的最凶的大臣,结果非但于事无补,大臣反而还变本加厉了几分,暗指他是被妖妃迷了心智,愈发的昏聩无道了……
阿月是何等人品,他岂会不知?那些臣子,分明是嫌弃他这个皇上死的太慢,才会无中生有的容不下阿月。
大梁,若真有一日没了气运,也都是这帮逆臣在作祟!
是时候,该传夏阳班师回朝了!
夏氏一族,世代忠于大梁,先皇在位时,夏阳将军于战场拼杀,不慎伤到了右脸,那道疤由眉尾延伸到唇角,甚为骇人。之后,夏阳便自请驻守在大梁与大越国的交界处。
懂得激流勇退,乃为大智慧也!
近几年,大越国倒是极为安分,反观大梁的前朝后宫,却是暗流诡谲,波涛汹涌。可见,内忧才刻不容缓……
他实在不得已,要让夏阳摒弃天高皇帝远的自在,再次卷入朝中的纷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