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教授这时气得话语都有点含糊，盛久全显然也有点坐不住，恰好此刻他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看屏幕，静音没接，起身道：“教授，这么晚还打扰您，实在抱歉，改天约您和周老一起去西望山散步，顺便尝尝西望寺的斋饭！”
教授觉得面子上实在也是挂不住，起身送客，应承的更笃定：“好好好！海市那边你就放心，韩正的做法我坚决反对，我要全力支持你，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到时候……”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自上而下，女孩子再次飞下楼来，瞪着一双大眼，神色激怒。
“你又要干什么？”韩教授要疯了。
爷爷的声音未落，女孩目光锁定在那副挪了位置的深海微光上，抬手就甩。
原来她手里拿着油画毛笔，上面沾满了丙烯颜料，直接甩在深海微光上。
管家没拦住，拍着大腿喊了一句：“哎呦可毁了！”
全场愕然！
青春期的富家小姐这行为倒是并没令蒋含笑意外震惊，毕竟中学时见识过了，她就是心疼二百八十万的价值。
女孩儿痛快地大笑起来：“太好玩了！”
她转过疯狂的笑脸，对着盛久全问：“哥哥，你手里还有画让我玩吗？”
蒋含笑心里直抽抽，她给《深海微光》办手续的时候就特别不甘不服，隐约觉得这个叫做行浪的作者，一定和盛久全直接或间接认识。
毕竟她第一次参与这种拍卖活动的时候，盛久全拍下的项链就是和瑞少成的交易。
资本间的利益交换，让艺术品失去了本来的价值。
有些兢兢业业创作的优秀艺术家，被埋没在资本的盲目下，有些资质平庸的弄潮儿，在资本的运作下慢慢翘首。
这个世界本来都已经如此参差了，如今又横插一个韩伊进来，富家小姐青春期疯狂放肆，一脚踹翻二百八十万的画作，那墙上的一千八百万岂不早晚一天成为她的儿戏？
墙上那副，可是真正的艺术典范，岂容俗人如此放肆！
蒋含笑双手紧握起来，眼睛瞪得严肃异常。
盛久全嘴角抖了一下，双手插进西裤兜里掩饰了情绪微波，依然高冷严肃，平静而镇定地说：“有！改天我再送一副给你！”
韩伊甩了甩手上的画笔，白色丙烯颜料滴在地上：“好可惜！我还没玩够呢！”
她嘤嘤地叹息，一抬头又看到墙上的《放浪大川》，忽然咧嘴笑了，指着说：“那不是还有一副呢！这么大，一定很好玩！”
“你混账！”韩教授眼睛都红了，指着孩子，颤着手对管家说：“给我把她绑起来！”
韩伊眼色划过一丝失落的冷漠，又抬起手。
管家大喊着：“别！”上前去抢，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听到一个严厉的声音：“先说说你要怎么玩那副画！”
韩伊愣了一下，管家连忙上手抢画笔，却被韩伊反应过来狠狠推开，她瞪着蒋含笑，把画笔指向了她。
那声音发自蒋含笑，众人都看着她，厅内气氛依然是心惊肉跳的。
蒋含笑走到韩伊面前，她个子比韩伊高了半头，双手背后，沉眸看了韩伊片刻，声音平静：
“你挺有才华，魄力不小，敢改启源大师的画作，他老人家要知道了，说不定会收你为关门弟子！”
韩伊眸色沉戾，不由分说地把画笔向前疯狂一甩，蒋含笑淡蓝色雪纺衬衣立即多了一条斜向的丙烯点线。
韩伊用画笔指着蒋含笑的鼻子：“你算老几？敢嘲讽我？”
蒋含笑眼都没眨一下，反倒笑了，笑得有点邪性：“我姓蒋，叫蒋含笑，学艺术设计的！你这两次挥笔，倒是挺有艺术性，别人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
蒋含笑邪性的笑，来自少女期被富家子弟欺辱过的多年沉淀，有内涵有气势，把她对韩伊的愤怒和鄙视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超级鄙视的巨大压力，让韩伊发狂的气势有点撑不住。
“你能看出来个屁！”韩伊恼怒地开始爆粗口了。
蒋含笑冷笑着说：“你在我衬衣上甩出的这串白渍，斜纹走向，倒是让我这衬衣活泼了不少，我这种莫兰迪蓝配上白色点缀，融合性好，不突兀，我看你挺有才华！”
韩伊睫毛颤了颤，反应了片刻，骂道：“才华个屁！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胡说八道！”
蒋含笑挑眉道：“能听出来我是在胡说八道，说明你这孩子头脑清醒，思维敏捷！”
她抬手拨开指向自己的画笔：“本来我是想胡说八道，如果你刚才把颜料甩到我脸上了，我就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直到你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为止！”
韩伊竟退了两步，一时不知该怎么骂回去。
“但你没甩到我脸上，说明只是有点脾气而已……”蒋含笑上前一步，伸手指了指韩伊的心口，眉心舒展，语调温柔了：
“这里藏着的其实是个好孩子，所以我不欺骗你，接下来的话都是实话，你天生色感和结构感都是很不错的，我看得出来！”
韩伊愣了，紧攥着画笔，怒瞪着蒋含笑，但目光有点闪烁了。
蒋含笑转头指着深海微光，平静而严肃：“这幅画叫深海微光，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只感受到了深海，觉得很压抑，其实我也不喜欢它！”
她说着，见韩伊不插话，便作势伸手取过她的画笔：“我原以为你只是冲动胡闹，但看你只用了白色的颜料，你想用白色去调和画中的压抑感，色感确实不错，你这选择很艺术！”
韩伊瞪着蒋含笑，嗤道：“你在胡说什么呀！你不觉得尴尬吗？”但声音明显低微了。
蒋含笑忽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便引诱道：“我猜你没系统学过画画，但应该挺想学画画的吧，凭你这信手拈来的天赋，哪怕学过一点，肯定能把它爆改成让你自己开心的画！”
韩伊瞪着她，目光微冷，但还在闪烁。
蒋含笑觉得似乎有点把握了，温和而循循道：“那就是我猜错了，你应该学过一些，要不然也不会放丙烯颜料在家里，你只是对自己的直觉不太自信！”
她把画笔重新塞进韩伊手中，语调严肃却轻柔，像个老师似的：“要不要把那些颜料拿下来，我教你怎么把直觉变成现实？”
韩伊瞪着眼睛，却不再顶撞，而是反问：“你要怎么变？”
“先把颜料都拿下来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
韩伊直直地盯着蒋含笑两秒，忽然咯咯笑起来，转头看向盛久全：“哥哥，这画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