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庞宇成了短跑项目上的运动健将,在采访时被问及这么多年来最尴尬的时刻,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北风萧瑟的夜晚,在山沟沟里,蹲的腿发麻不敢站起来的时刻。
尴尬、无助、恐慌,甚至恨不得时间倒退,或者挖个地缝钻进去。
庞宇不敢大声呼吸,怕呼吸声把偷粪贼引来,还有就是太臭了,就用手捂住鼻子。
忽然想起,啊,这只手好像就是刚才擦屁屁的那只!
想换一只手,但换了也没办法抹去这只已经捂住过鼻子的事实,而且脚步声越来越大,偷粪贼似乎就在他旁边!
大半夜上山偷粪的正是陈母。
他们家学斌苦啊!
一场冰雹把家里的粮食砸没大半,他的老师工作也丢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村里又刮起吃鸡屎生儿子的流行热潮。
陈学斌弱精,一个长得像他的儿子不仅能赶走之前借种的流言,还能让他重拾信心,更能让陈家有了后代。
为此,深爱陈学斌的徐晓燕毅然决然的端起鸡屎猛吃,一天三顿,每顿小半碗。
吃是吃下去了,但这玩意恶心至极,恶心的徐晓燕食欲消退,人都瘦了一圈,同时也给家里省了不少粮食。
陈母都劝她少吃点。
徐晓燕却不肯,“瘦点没事,只要能生出来男孩就行,就算生出来瘦,回头也可以养胖!我一定要给学斌哥传宗接代,让他堂堂正正当男人!”
把陈母感动的抱着徐晓燕痛苦,不管以后如何,反正此刻,婆媳二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比502胶水贴的还牢固。
“但是晓燕啊,娘不是舍不得你吃,而是你吃的有点太多了,娘给你弄不来鸡屎了!”
他们家没养鸡,原本,鸡屎是妯娌胡巧家提供的。
但他们家的鸡屎也是要给田地增肥的,总共才养了三只鸡,拉的都快赶不上徐晓燕吃的了。
而且红河村鸡屎越来越短缺,甚至还出现拿鸡屎卖钱的,更加舍不得继续给她白吃了。
陈母又买不起,便打起了刘露养鸡场的主意。
反正他们有那么多鸡屎,偷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
陈母深深的吸了口气。
“在这都能闻见臭味了,刘家的今天肯定又扫了鸡屎,正好捡点热乎的!”
她都挑着热乎点、新鲜点的捡,旧的上头都是土,吃着肯定有沙子。
直到陈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庞宇才松开手,使劲的吸了几口气,差点就被臭味呛的吐出来。
前后脚的功夫,苗翠香也听到了动静。
虽然是偷鸡屎,但大冷天大半夜的,谁没事跑山上来,所以有点有恃无恐,脚步非常沉。
苗翠香压下几个小孩的脑袋,几乎趴在地上。
只是天太黑,都快到跟前了,才终于看到瘦巴巴的黑影子。
黑影子走过他们,直直的朝着鸡屎堆前进。
抓人抓脏,最好等到她偷鸡屎时再抓人。
如果刘秋收弄出动静把人惊到,他们再扑上去也行。
来了来了来了!
刘秋收心里的小喇叭疯狂呐喊,两边还伸出两只小手来使劲摇旗。
刘秋收,偷粪贼来了,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今天阴天,黑咕隆咚,厚厚的云层将月亮跟星星都挡住,所以能见度低,周围又没有亮光,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只见黑影围着鸡粪堆慢悠悠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迟迟不下手偷鸡粪。
陈母疑惑,明明快靠近的时候闻到浓烈的臭味了,怎么到这又没了,好像都不怎么新鲜呢?
可是来都来了,也不能空手回,终于,她在自己不知道、但万众瞩目之下,放下手里挎着的竹篮子,从里面拿出个小铲子,往里头铲了几下。
“哪里来的偷粪贼,敢偷你刘秋收爷爷家的鸡粪,吃我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