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面色陡然沉了下来,眼里第一次浮现出杀意。
温柚轻轻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别恼,女帝在南国虽是前所未有,但若是娘娘开辟了这个先例,也是会载入千古史册的,再说您培养公主殿下不也是朝着这个方向的吗,太后娘娘野心勃勃,臣女其实很是佩服。”
她话顿了顿,又歪着脑袋:“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若是娘娘成功了,那便是千古垂名,若是失败了,可就是遗臭万年,只是太后娘娘如今急功近切,难保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再有,臣女当初,是真切想要帮您的。”
太后微眯了下眼:“温柚,你很聪明,可惜,你姓温,不姓慕。”
温柚耸了耸肩:“这不重要,太后娘娘,名册臣女没有,您就算杀了臣女,也没有,从一开始,这东西就没有在我手上,至于您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臣女便不知了。”
太后恢复平静:“既然你没有,你便也没有留下来的价值,而温府,自然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温府上下,尽数流放,流放路上,你温府女眷的日子便不太好过了。”
温柚的眸子一冷,声音也冰冷下来:“太后娘娘的手段竟也如此上不得台面。”
“是你说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温柚沉默,眸子闪烁。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给你两日的时间考虑,你是聪明人,哀家相信你。”
话罢,她提了提裙摆,转身离去,本奢华整洁的裙摆在这潮湿阴暗的大牢也沾染上了灰尘与肮脏。
温柚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眼里的冰冷褪去,她倚在牢房边,微微眯着眼看向天窗,如今已没了天色,零散的几颗星出现在眼前,她垂下头来,阴影下的她,眉间都带着淡淡的愁绪。
直至半夜,已经蹲下倚着的温柚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睁开眼,却未曾起身。
许是很久没有润过嗓,她声音有些嘶哑:“我只想知道现在云知的情况。”
身后的脚步顿住,沉默一瞬,声音压低着:“他的确是受伤了,如今是在昏迷之中,但朕已经派了邢来前往边关为他医治,不会有事的,只是如今蛮国势大,没了云知,迟早要被攻破。”
温柚闻言冷笑一声:“如今的南国竟也只能靠云知一个人支撑了吗?边关战火连天,京都里的人安安稳稳的生活着,却还算计着如何用将士,用将士的水粮来为自己夺取这即将蹋覆的江山,何其可笑。”
慕南抿了抿唇,眼中竟露出些自嘲:“可笑偌大的南国,能看清这个事实的竟只你一个女子。”
“陛下说错了,陛下久坐高位,只看着党派相争,阴谋诡计,却没看见少年志气高,文士论天下,没看见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没看见在黑暗中行走的勇士,他们尚且没有放弃自己的国家,陛下为何要放弃?”
慕南的眸子中突然闪烁出光芒:“他们没有放弃吗?朕的百姓还在吗?”
温柚站起身来,转身抬眼看向这个看似一人之上的一国君主,他的脸上有些沟壑,平日里无悲无喜的面容在此刻竟充斥着期待。
温柚的目光闪了闪,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这个人人传言中孝顺,昏庸的皇帝不一样的。
但她知道,慕云知在皇室里相信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便是他的父皇。
但慕南伪装得极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一事无成的皇帝,伪装成一个事事顺从的儿子,伪装成一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他有野心,但他懦弱。
因此曾经强盛的南国,逐步演变成今日这般,连边陲小国都能撼动国本的地步。
温柚默了默,轻轻点头:“陛下,天下将乱,若还想南国屹立,有些决定,陛下该做抉择了。”
慕南又沉默下来,温柚极轻的摇了摇头,她总算是知道为何慕云知会对他尊敬却又气恼。
“陛下,温府还要陛下多多照拂,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慕南轻轻嗯了一声:“你放心,只要你的计划不出意外,朕这边便不会有差错。”
话罢,他看向温柚,神色中有些歉意。
“关于你母亲的事,朕很抱歉。”
温柚垂下头:“我不接受道歉,永远不会。”
说完,温柚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来递给慕南:“这是退婚书。”
慕南伸手接过,张嘴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可看着温柚已经转过身去,他未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
半晌,脚步声逐渐离去。
温柚听着又寂静下来的牢房,突然心里便涌出无限的酸涩来,她缓缓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着膝盖,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退婚书是她亲手写的,她身上的条条罪责是她自己安的,慕云知,是她亲手推开的。
她没有时间了,陌生的江湖势力来袭,京都中的波云诡谲,太后的处处算计,深处漩涡中心,她只能为自己求一条生路。
接下来的两日,温柚的事情依旧是大街小巷的谈资,太后在两日后,也终于带着慕霜儿再次来到了这里。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半分废话,竟直接动了刑。
相比于太后的手段,当初皇后的手段着实是有些稚嫩,温柚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感受着死亡的来临。
她的身上鲜血淋漓,却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最后慕霜儿似乎是恼了,一把匕首轻轻的在温柚的脸颊上拍着。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蛋,你说若是它毁了,云知哥哥还会不会要你?”
温柚抬眼看她,有些虚弱的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慕霜儿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些狠意来。
眼看着温柚闭着眼,她眸子闪烁,匕首竖起来,这时一道声音急促的响起。
“太后娘娘,出事了!太子殿下逃了出来,如今宫里已经乱了!”
本坐在一旁的太后面色微变,连忙起身,而慕霜儿似乎是受到惊吓,手上一抖,匕首竟就真的深入几分,温柚脸上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痕瞬间出现,夹杂着鲜血。
太后看了眼,皱着眉头:“霜儿,先走。”
毕竟若真是让太子闹起来,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见着太后与慕霜儿快速离开,一旁的狱卒连忙上前松开温柚,是个新面孔,温柚没有见过。
温柚此刻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一下便瘫软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衣服竟快被鲜血染红,脸色格外苍白。
那狱卒一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温柚费力的抬眼,声音很轻:“谢谢。”
狱卒摇了摇头:“主上吩咐过的,温姑娘身上可有药?”
温柚刚想说话,耳朵便微微一动,那狱卒也是面色微变,连忙站起身走到一旁作无事状,直到一道人影有些慌张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