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霁久久地未能反应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怜他吗?
“阿霁。”那人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我很欢喜,也很难过。”
欢喜自己没有会错意,又难过他这么多年的痛苦挣扎。
邵霁慢慢睁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是他这是
“你你……我……”
一双手就遮住了他的眼睛,仿佛是想替他遮住所有的委屈惊惶。
花想容忙得焦头烂额,好歹把剩下的客人们抚慰安顿好了,又招呼人去伺候奚屿安带来的东靖军士兵,好歹求着军爷们把手里的东西藏一藏,他们以后还要开门迎客呢。
打点好了这一切,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邵霁,亲自去了雅间,却发现荷衣、秋兰和蕊云她们三个人,鹌鹑似的躲在了楼梯一角,一言未发,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
“你们怎么在这儿?邵小爷和刚刚那位呢?”
顺着秋兰眼神的示意,花想容便看到了那扇已经报废的门。
“……”
她思考了一下,这样的脚力,要是踹在了邵霁身上,那娇气公子哥儿,还有几条命在?
花想容警铃大作,顾不得奚大将军对自己性命的威胁,凑到了门边,试探道:“邵小爷!您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活着吗!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翻滚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一连串。这是直接大打出手了?她那屋子里的东西名贵着呢!
接着就是邵霁慌里慌张的声音:“我我没事你们先别进来!”
花想容:“?”
一炷香的功夫后,里面又是窸窸窣窣的,似乎在拾掇什么,接着邵霁便脚步不稳地走到门前,面带歉意:“那什么,花姐,今儿给你惹麻烦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耽误了你多少生意,补偿都记在我账上。”
就花想容那个抠门劲儿,今天闹腾这一场,她能心疼一年。邵霁也不好意思让她吃亏。
花想容上下打量他一眼,确认他没有断胳膊也没有断腿,唯一看上去可疑的,大概就是脚软心虚,而且那酒都喝了多长时间了?他的脸怎么还是这么红难道是离开京城久了,这京城的酒都受不住了?
“你我多少年的交情,你和我说这个?我是担心银子吗?”她低声道,“你没事吧?现在怎么回事?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一场误会而已”邵霁往后瞥了一眼,“我一会儿就和……就和我哥回去,你也不用担心。”
他都这么说了,花想容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点点头:“那行,不过,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和我说”
话没说完,另一个人就施施然地踱到了邵霁的身后,轻轻拍了拍邵霁的肩膀。接着花想容就见邵霁哆嗦了一下,明明奚将军什么也没有说,他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真得没事吗!
不是被奚屿安威胁了什么吧!
花想容目送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加了一句:“对了,邵小爷,别忘了您今儿答应姐妹们改的曲儿啊!”
有什么问题,立马通知她!她花想容虽然是个三教九流,但是认识的朋友多,说不定能帮到你什么呢!
邵霁:“……”
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凝起的目光。
他转过身对着花想容艰难一笑:“放心放心,我不会忘的!”
花姐,我真是谢谢你了!
底下东靖军的亲卫队,看到将军还是把邵小爷带了下来,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低着头一言不发,簇拥着自家将军离开,只是看向邵霁的目光隐约带着同情之意。
邵小爷真是太惨了!只希望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影响才好。有了邵小爷 ,他们如今才能天天吃得那么好,万一得罪了财神爷,是不是又要啃馒头萝卜了啊!
而被亲卫队们同情的邵霁本人,却还是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似乎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奚屿安觑了他一眼,唇角爬上一丝笑容,把披风往他头上一扔,直接把人盖懵了。
邵霁愣了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脑袋拯救出来,听到他低低道:“外面冷,穿上。”
“……”他张了张嘴,愈发傻了,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差点撞在了一个亲兵身上。
太刺激了!
“邵小爷,您没事吧?”亲卫担心道。刚刚他们将军为了收拾弟弟,不会滥用私刑了吧?邵小爷怎么路都不会走了?
“他酒喝多了。”奚屿安十分淡然地解释道,带着人走出来解春风。
奚屿安来的时候那么多人,早就惊动了许多专门盯着他这一头的势力,一见人出来,就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和百姓们驻足张望。
邵霁后知后觉,差点往地里钻进去,一转身却没头没脑往他身上撞,被他用手掌一按,低低笑道:“往哪儿去?”
邵霁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副酒没醒来路都不认识的模样。
不是,他为什么能这么淡定!这种公主知道了能把逆子淹死的事,他为什么坦然得像吃饭一样?
奚屿安跨马而上,见邵霁依旧呆滞,直接把人拎到了马背上,拿披风把他的头蒙上:“怕别人看你笑话?那就藏起来?”
邵霁立刻把自己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挡住四面八方的所有目光。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另一件事,恶狠狠道:“不回公主府!”
他还在生气呢!
而且这个时候回去,被公主的火眼金睛发现了什么,他还有小命吗?
“好,不回公主府。”奚屿安应承道,“我们回家里。”
奚屿安指的是自己在京城里皇帝刚赐下来的将军府,之前一个月,邵霁按照自己的喜好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把宅子修葺装饰了个天翻地覆,好一副主人家做派。只有亲随在其间,没有公主的人,没有爹的人,没有国公府的人,兄弟二人在那里自由自在。
邵霁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忽而觉得鼻子很酸。明明京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如今他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欢迎自己,还没有那刚住没几天的将军府安心。
于是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闭上了眼睛,终于能放松心神地休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