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府里倒是人来人往忙碌得很。
奉礼指挥着手下的人,把一件件东西搬了进去,放到指定的地方。什么一整面的白玉百鸟屏风,什么紫檀嵌玉云纹宝座,什么鹿角黑漆交椅,什么黄花梨百宝嵌蕃人进宝图顶竖柜,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温越坐在主座上,拿着把扇子旁观着下人们的动作,时不时地指点一番,拿扇子一点:“哎哎,这个往右边移过去一点。”
“那个瓶子收起来,一看就不是阿枝喜欢的类型。”
奉善把衣袖卷起来,一边看热闹一边帮忙,见主子这个恨不得自己动手拾掇的模样,心下无言。
“主子,听说钦天监已经把日子报上去了。”他蹿到温越身旁,给他捧了一杯茶,“哦对了,护国寺的观玄秃驴……观玄大师,也把帖子呈上去了,都打点好了。”
“嗯。”温越接了茶,还是不满意地蹙眉,“怎么最后还是腊月呢,天气那么冷,把人冻坏了怎么办?”
奉善:“……”
他扯了扯嘴角,提醒温越:“主子,钦天监一开始说的是明年春天,被您给驳回了。”
“那也太迟了。”温越摇头。
“……主子,今年腊月已经是够匆忙的了,再早一些就不像话了!”
您好歹堂堂一亲王,娶的还是公主,总得给礼部、太常寺和宗正寺留点时间做准备啊?又不是您骑个马把人接过来就算完事了!再怎么急,那纳彩纳吉纳征都得要时间吧?王府里采买东西,装点筹备也得时间吧?
再说冷的事情,若是寻常人家腊月成亲还得顾忌这一点,皇家成亲还用得着愁这个?暖炉暖香早早地备下了,室内轿里都犹如阳春三月,怎么可能把公主冻着?
道理温越都懂,只是还是忍不住鸡毛。
“行了,你再派人去东陵那边,采买这些东西。”温越懒得争辩,把手里一摞纸又放到了奉善手里。
奉善把纸一番,两眼一黑。
这都是第几回了?主子,再这么下去,家私都被你掏空了!
“主子,不是属下多嘴,只是太铺张了,公主不见得高兴啊?”奉善提醒道,“毕竟您花的钱,说起来也是公主的以后的身家,是不是?等到她嫁过来管家的时候一看,银子少了这么多……”
温越沉吟:“你说得有道理。”
奉善松了一口气。
“那开我的私库去买吧。”温越用扇子往掌心一拍,显然是觉得自己的选择十分理智,“这事儿就这么着了,你统揽负责,东西的品质绝对不能差了。”
说完便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
呵呵,他是不管了,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嘴上说着不管,奉善到底还是没忘记写上一封信,去宫里告状。
忍冬宫,点墨把恪王府里的信拿到了南枝面前给她看。南枝读完,乐得差点没直起腰来。
殿下这没出息的模样,倒是难得。
南枝一边看着小善子在信里义正言辞,苦口婆心,满纸都是欲哭无泪,一边只觉得心头一软,又是甜蜜,又是无奈。
于是回信一封,让这小子别太心疼,还给他封了个大红包。
你主子的家底就是真空了,还有你另一个主子的呢,难得殿下高兴,任凭殿下造作,金山银山她也赚得回来。
“点墨,给梓州的信发出去了吗?”
“都发好了。”
“嗯。”
娘亲到时候应该还是会带人来。陛下心软,肯定还是会让她亲娘给自己送亲的。
“给东陵的信也发了?”
“是。”
也不知道筝年姐姐和奚将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到那个时候见面了,她可得好好问一问。
对于此事,南枝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可是又觉得实在匪夷所思,不愿相信。听说筝年姐姐现在一直在丹州,和邱氏留在那里的人,一起为丹州兴复努力。可是她若是记得不错,杨经栩现在也在丹州。
他们二人……
不,这怎么可能呢?他们都是那样守礼的人,邱姐姐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奚将军看上去也并无不妥,以邱姐姐的为人,怎么会……
只是这事又不好公然打听,或者在信里质询,再多的疑惑,也只能等到她们再重逢的时候才能得到解答了。
钦天监已经把日子定下,为了皇家体面,未来这三个月,南枝都只能留在宫里待嫁,不方便再和温越见面。有什么事情,也只能靠着点墨和花想容,还有周如婷等人来打听。
“对了,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南枝想了想,“奚将军回京,京城里的其他家不可能没有动静。”
点墨肃然禀告道:“奚将军回京当天,邵小爷就带着他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相谈甚欢;第四日,邱府的人以岳家的身份,去公主府拜访了奚将军。”
“去的人是谁?”
“是邱小姐的弟弟,邱箫年。”
南枝往后一靠,若有所思:“他不会是一个人去的,或者说,他不是代表他自己去的。”
温廷可真是迫不及待,也不知道正熙帝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邱公子出来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点墨想了想,“不过陛下那边,似乎对此没什么反应。”
南枝蹙起眉头,俄而声音沉沉道:“陛下可真是够偏心的。”
同样的事情,若是殿下做了,只怕不会这么轻轻放下。他们俩兄弟变成现在这个地步,正熙帝才是那个最需要负责的。平皇后虽然一直对温越不服气,但野心并没有那么大,否则的话,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怎么不见平氏撺掇着他换世子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招拆招,陛下再怎么偏心,也改变不了温越是人心所向的事实。
“……另外,礼部上书,请陛下立储君,陛下驳了。”
“立储君?”南枝摇了摇头,“这是谁的主意?”
温越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手底下的人上这么一封折子,这不是明着说“我欲做第二个明璋太子”了吗?到底是礼部的人想拍温越的马屁,反而拍到了马腿上,弄拙成巧,还是他们刻意为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