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是那个被羯人追得快哭出来的笨蛋，不是那个不服气地跟着东靖军训练，弄得灰头土脸的小少爷，不是那个对着自己别别扭扭的弟弟，而是一个更成熟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风流公子。
奚屿安只觉得胸口某个地方，好像被叩击了一下，犹如湖面结冰在春汛初始，将化未化的时候，“咔嚓”一声解冻，接着陌生的情绪就暗流汹涌地蔓延开来。
只是，不等奚屿安认真思考其中的特别，摇头晃脑的奚二爷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侄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屿、屿安”
桌子上的几个酒盏,都被他的动作带落于地，酒液泼洒地到处都是，其他几个商人也如梦初醒，全部站了起来，表情僵硬。姑娘们下意识地整理好了自己凌乱的衣服，站成了从来没有过的笔直姿态。
“……”邵霁疑惑地偏过头，发现自己的听众们竟然全都被吸引走了，有些不满地一勾弦，停了下来。
“屿安，这个……你听我说，二叔就是带邵小爷来做个生意。”奚二爷寒毛直立。
这个侄子这一次回府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府里上上下下，都被他收拾得如同被扒了一层皮，以至于他现在一看到他就紧张，第一反应是检查一下自己现在的言行有没有问题。
不过说起来，带邵小爷来喝酒，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他特意找人打听过的，邵霁在京城的时候就花名在外呢。奚屿安自己不好此事，总不至于还要管着弟弟吧，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另一个胆子大的商人，目光在奚屿安身上一转，谄媚笑道：“既然将军来了，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赏个脸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小民这就让妈妈再准备一桌好菜还有这倚芳阁的姑娘，将军喜欢什么样的，随便点！今日的花销都包在小民身上，只求您尽个兴！”
奚屿安看向他。
他记得，刚刚就是这个人，一直用那种黏稠的目光盯着邵霁看，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他身上。
“你叫什么？”他淡淡道。
商人大喜：“小民方进源！忻州的方氏米庄，就是小民家里的。”
奚屿安不置可否。
他走到邵霁的面前，见他还抱着那琵琶，目光沉沉：“你还会弹琵琶？”
邵霁有些缓慢地眨了眨眼，因为醉意而有些迟缓的心神这才凝聚，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老天爷！奚屿安怎么来了！他差点从斜栏上翻下去。
“……”邵霁咽了咽口水，“你怎么来了？”
是他喝多了吗？怎么觉得奚屿安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呢？
“我我就喝喝酒，弹个曲子，没有、没有做别的了。”他小声道，再无刚刚游刃有余的模样，犹如做错了事被抓个正着。
“那现在喝得尽兴了吗？”
邵霁点头如小鸡叨米。
“平安，你家公子醉了，扶他回去吧。”奚屿安顺坡道。
其他几人低下头来，不敢置喙，心里却十分无言。邵小爷一看就是千杯不倒的人，这才哪到哪儿，就醉了？算了算了，将军说醉了那就是醉了吧。
一刻钟后，郑国公府里，邵霁被平安强行按到了自己房间里“醒酒”。
“哥，我知道你是个正直人，可是我既然要在忻州做生意，以后少不得要应酬，今天人家方老板好意请客，话都没说完呢，你就把我带回来了，实在不好……”
“玩得很开心？”奚屿安静静地望着他，“以前也常常这么出去谈生意？”
“……”邵霁被他的眼神看的低下头去，酒意醺得脸热，“也不都是这种地方，但是男人嘛……”
奚屿安长吸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憋坏了吧？一会儿我去谢谢二叔，帮你好生纾解了一次？”
邵霁：“不是我，我没打算在那儿过夜！就是喝几杯，听听曲儿罢了。本来你不来，我们谈个半个时辰也差不多就算了。”
他纾解个毛啊，他倒是想，那种地方对他又不管用……他在心里念叨一句，颇为怨念。
就在这个时候，平安颤颤巍巍地探出个脑袋：“那个，将军，公子，外面、外面……”
不多时，奚屿安的亲卫一脸为难地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将军，一个自称姓方的人说，这是他送给邵小爷的好礼，小爷给忘了，他又特地命人送来了。”
护卫十分可疑地脸红了一下，“还请邵小爷处置。”
邵霁不解地走出来，就看到刚刚在倚芳阁里，那个被自己抢了琵琶的清倌，站在护卫的身后，面纱遮面，眼波盈盈地望着自己，欲语还休，手里还抱着那把琵琶：“邵公子……”
奚屿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邵霁，抬脚就走。
邵霁：……
不是，他没有！这不关他的事啊！
“哥”邵霁望着奚将军的背影急了眼，连忙想追上去，却被护卫拉住。
“邵小爷，这位姑娘？”
直接把人送回去也不好，怕是会让她挨骂，邵霁把平安一指：“你先带她去阁楼歇着，别让人看见了！”
便慌里慌张地走了。
奚屿安把自己的书房门一推，便听到身后传来邵霁不中用地喘气声：“等等我哥，你听我说啊！”
他没什么表情，好歹还是把脚步放慢了，任凭邵霁跟着自己进了书房，却只坐上主座，翻开昨日没看完的文集，一言不发。
“我没想点姑娘，是方老板说倚芳阁的琵琶一绝，我一时好奇才同意去的。她来府里也是方老板自作主张，我在倚芳阁连她的手都没有摸过！”
邵霁费劲口舌，来来回回地解释，恨不得指天起誓，才见他掀起眼皮看自己一眼：“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误会？况且我听说，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没少寻花问柳吧？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
若不是因为特意打听到了邵霁的喜好，那个姓方的商人，也不会急匆匆把人约到倚芳阁，忻州又不是没有其他能吃饭的地方，还巴巴地把人送过来。
邵霁哽了一下，面对他的目光，把发誓的手放下来，眼睛不知道该落到什么地方，半晌在他威仪隐隐的目光下丢盔弃甲：“我说实话，你可别告诉别人。”
奚屿安挑了挑眉：“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