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传旨太监,南枝把点墨松云四人喊进了里屋伺候。
那三人又一次恭恭敬敬,正儿八经地行了大礼,算是真正面见了主子,又一一给南枝奉茶。
南枝坐在主座上,掀起眼帘将三人看了一眼。
她们三个都是自己在宜州就精心挑选,又亲自调教的人,身家性命都在自己手里。更不必说,当初太子府蒙难的时候,是点墨出手,把她们三个送入地道,受花想容的庇护,才逃过一劫。
所以她们三个的忠心,是南枝可以肯定的。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说吧,哪些是皇后的人,哪些是孟贵妃的人?”她饮了一口松云奉上的茶,淡淡道。
她教她们那么长时间,总不至于连这一点事都做不好。
果然,几人看了彼此一眼,松云便掏出一个小册子,呈了上去:“还请主子过目。”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每一个伺候在她宫殿里人的来历,性情,能力等等,后面则是如今京城里各大家族女眷的情况,包括彼此结交的势力和关系亲疏,详细而一目了然。
“不错。”南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赞许地点点头。
皇后、贵妃,还有京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大抵以为她陡然回来,双眼一片黑呢,岂知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宫里也好,宫外也罢,她从来都不缺少自己的眼睛。
她要坐这个恪王妃的位置,那从一开始就会坐得稳稳当当,想看她的笑话?梦里比较快。
“今晚你们仔细和我说说,这几年京城里的事情。”
“是。”
不多时,恪王和嘉元公主回京的消息,世家前朝诸人都知道了,都开始张望起来上面主子们的态度。
长公主府里,侍女禀告完毕,便见主子睁开眼睛,目露冷色:“都回来了?而且陛下没有发作?”
“是,公主。”侍女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才继续道,“陛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颇为心疼王爷和五公主,昨夜把几位殿下和娘娘们都传过去,一家人吃了顿饭,甚至……甚至今天还赏给忍冬宫一堆赏赐。”
“忍冬宫?”
“是,陛下问五公主可想好了宫殿的名字,公主说还是以‘忍冬’命名,陛下就立刻安排少府监准备了……”
昌怡公主静静听着,竟然笑了出来。
“温禧啊温禧。”她嗤笑一声,“实在是蠢得有些可爱了。”
听着她直呼正熙帝的大名,侍女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吭声。
昌怡公主实在是不能理解,天底下怎么还能有像温禧这样的父亲和皇帝,简直窝囊到了让她好笑的地步。
温越借着追心上人的借口私自出京一年,在西边和南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是军权,又是吏治的,换成哪个人坐在龙椅上,都不会像温禧这样轻轻放下。估计温越是那个鸡贼的小子,打扮得落魄可怜一些,再装乖卖个巧,他就又心软了。
实在是荒谬!
昌怡公主慢慢地想着,放在藤椅上的手慢慢地收紧,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极为苍凉的怒气悲愤。
天子之位,居然就让这么一个人坐上了,呵呵呵呵。
戚氏这次摔了大跟斗,若是换成温禅在那位置上,哪怕是换成温越这个没有王法的孽障,都不会留一线生机,拒了戚慎的辞官折子。
这个时候惦记起他那没用的名声了,还想学着效仿古人贤君的做法,等着戚慎有那个再辞一次的觉悟呢!也不想想,戚慎和他一样傻吗?
一想到六族,昌怡公主便觉得胸腔涌上了一股沸腾而起的怨恨来。
为了这一次能够一口气把戚氏拉下马,她费了多大的事,让意珩搜罗证据,再隐晦地送到那些楚氏后生的手里;为了让那些贡生一开始把动静闹大,她又拨去多少人手运作?结果都到了这个地步,就差临门那一脚,温禧作为天子一句话的事情,他居然拒了!
左右二相出自六族,是多少年不成文的规矩了,这一次若是她,完全可以借机革了戚慎,把立下大功的荀励安拉上去。到时候他作为如今寒门文史士之首,和谢仲澜分庭抗礼,就能互相制衡,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之后再想动作就没有那么顺理成章了。
但好在,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温禧对嘉元的看重友善,反而是她现在想看到的。
“发帖子出去,就说本宫的病好了,得知嘉元平安归来,心中甚喜。”昌怡公主柔声道,“要在梅园为她设宴。”
“京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都要请过来。”
“是。”
昌怡公主吩咐完毕,看向了一直站在阴影里的某个人,笑道:“你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吧?是不是想她了?”
那个身影颤抖了一下,缓缓地跪了下来。
永宁宫里,一得知昌怡长公主要设宴的事情,平皇后便彻底坐不住了,前前后后踱了好几步,看向来传信的平蒹儿:“什么时候?”
平蒹儿道:“九月初三。”
“这个昌怡!有她什么事吗!”平皇后面露厌恶焦躁之色,“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又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些人背后的议论,心里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昌怡不知道和嘉元有关的事情,都是皇家之耻吗?如今她回来就回来了,不低调着安稳度日,居然还专门为她设宴迎接!
这传出去怎么说?是不是还要问一问,这个没规矩的丫头,都跟着不知道多少外男,在外面相处了不知道多少日日夜夜了吗?还是要问一问,她兄长为她跑出去的那一年,是怎么和她郎情妾意的?
实在令人欲呕!
“告诉瑶儿,她不许去!”
大宫女低下头来:“四公主……得知此事之后,就立刻跑到五公主那里了,还说那一天一定会陪着她,给她撑腰,不让人欺负她……”
平皇后气得扶住了老腰。
她这个烂好心傻不拉几的女儿!
平蒹儿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又立刻上前扶住了皇后,关切地为她揉捏:“姑母,无事吧?”
“还是你懂事。”平皇后被侄女儿亲自侍候揉捏,气才消了下去,不禁拍着平蒹儿的手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