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熙帝闻言,亦是大怒:“瑶儿天真烂漫,对那些民间事物好奇。下面的人把东西献上去就可以了,怎么能让她混入人群之中!可见此人毫无对瑶儿的真心,不顾她的安危,只顾着讨她的欢心好上位!”
福恩还想说什么,正熙帝却挥了挥手,把人赶了出去。
虽然气愤,但正熙帝也不打算只听一个太监的一面之词。
于是他又派人,去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那里,细细调查这个薛让的生平为人。
等到下面的人把调查出来的详情一说,正熙帝得到了定论。
此人果然利益熏心,机关算尽,八面玲珑。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个人也不知道算计筹谋了多少,才混到了瑶儿的身边,幸好瑶儿还不知事,没有真得动心。
正熙帝踱来踱去,心中烦躁。
瑶儿的婚事还是得抓紧,否则她的身边,不知道还会冒出来多少个,像此人一样出身微贱而心机叵测,借机攀附的。
只是,选谁好呢?
正熙帝记挂此事,以至于小朝会上商议国事的时候,也带了愁容。等到其他人都退下了,右相戚慎却留在了殿内,关切道:
“老臣见陛下面有郁色,不知是为何事烦恼?可是北定军的事情?”
提到北定军,正熙帝的眉头皱得更甚了。
姜绥和汴州守备军的事情,始终是他的心结,所以继位以后,正熙帝自然也要提拔自己的武将。他虽然不懂,但好在有戚相这么一位知人善任,胸怀若海的左膀右臂,也确实往各个驻军都塞进去了许多将才,一步步提拔。
荆朝的效忠之言,和东边的大胜,总算让正熙帝稍微放心。
可是偏偏只有北定军,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据探子的打探回复,他调去雍州的一位将军和一位监军,在北定军完全是名存实亡。那些人表面上毕恭毕敬,其实完全提防着他们,不让他们接近核心军务,手下的军,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十分抵触。
皇帝派去的人,彻底被边缘化了。
卞丛桓是把北定军当成他卞家的私军了吧!
正熙帝想到了做太子的时候,先帝被魏国公气得摔东西的模样,愈发感同身受。
以前先帝就常说,魏国公飞扬跋扈,有不臣之心。那时候他似懂非懂,现在才明白,先帝说得不一定是气话。
当时先帝几次三番想要敲打,比如当初修缮边哨所的事情,结果都被阿越给拦住了。
正熙帝的目光慢慢凝住。
是啊,那个时候开始,阿越就和魏国公暗度陈仓,里外勾结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愈发暴躁不安。
戚慎把折子细细看了,却没有附和皇帝的话,思忖了一会儿,道:“陛下,魏国公一手组建北定军,上上下下,听他号令,如臂使指,浑然一体,如此已然二十余年,又岂是陛下的人几个月可以渗透的呢?以老臣愚见,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正熙帝:“还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再派去一波吧!”
“陛下,之前老臣便和您商讨过关于北定军的事情,现下来看,北定军确实战无不胜,可是背后的隐患也十分严重。”
那就是,北定军太倚重魏国公一个人了,而他却后继无人。
东靖军的奚屿安,西宁军的荆朝,那都是年轻一辈的将星,齐名的双璧。而大梁唯一的战神卞丛桓,早已经度过了他最盛年的时节。不可否认,他现在依然是北边的顶梁柱,可是他身下,却没有能让他满意,让北定军也满意,足以和双璧相提并论的年轻将领。
于是年迈的卞丛桓,不得不继续撑下去。
他作为雍州的定海神针是不能倒的,而一旦倒下了,对于北定军就是致命的打击。
这才是戚慎想让皇帝在北定军扶持新人的根本原因。一则防止变故,积蓄培养北方的年轻力量,二则慢慢分化北定军的力量,让它不是只倚仗一人,三也是为了收拢皇帝的军权,维持稳定。
正熙帝的作风已经够柔了,有这样的皇帝,就不能再有像卞丛桓这样刚猛不羁的边军大帅,否则君臣失衡,朝纲也会不稳。
“谁让卞丛桓的那几个儿子,没有足够高的天分呢。”正熙帝摇了摇头,“就没有什么更快地方法,能稳住北边吗?”
此番插入人手,不仅没有达到正熙帝的预期,反而让朝廷和北方的关系,更加紧绷了,想到了卞丛桓的奏表里,那些夹枪带棍的话,正熙帝的怒火就烧上了心头。
“若说这个,倒是也有。”戚慎无奈道,“陛下若要安抚,施以恩惠即可,就是这恩惠,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其实他心里想说 ,魏国公膝下有位孙女儿,和顺宁郡王的年纪差不多,顺宁郡王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只是,这话他又不能直说。
新年里帝后那一顿大吵之后,郡王也受了牵连,这段时间行事甚是低调,他若是如此不加掩饰地筹谋他的婚事,只怕弄巧成拙。
北定军和恪王的关系,太过紧密了,这并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如果魏国公府成了顺宁郡王的岳家,那么两位皇子之间,原本的力量天平,就会发生极大的倾斜。
温越这样危险的人物,戚慎绝对不想看到他一家独大的局面。
说起来他倒是要谢谢那位五公主,把这个阎王的心勾了个彻底,让温越少了个筹码,不会用自己的婚事,为自己获取更多的势力。
正熙帝靠在龙椅上,望着那一摞自己不想再看第二遍的奏折。
北边,他必须握在手里,就算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控,也要慢慢蚕食。
卞丛桓的儿子们,不是什么千载难逢的将星没有关系,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品相貌堪配瑶儿的,就足够了。
走出兴庆殿的时候,戚慎望了望天色。
温越竟然还没有回京,这可是超出了他的预料,难道他就不怕离开得太久,对京城失去掌控吗?
一个身影跟在他的身后,恭敬道:“右相大人慢走。”
戚慎瞥了他一眼,还了个礼:“福恩公公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