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瑶半掀起幕离,好奇地打量着发生冲突的地方,又不免担心。
这么堵着门,会不会影响悦己阁的生意?这可是小五的家业!她做姐姐的,总得看顾看顾,不能让它轻易出了岔子!
温西瑶喊来自己的护卫,想去帮忙,却见那护卫步履如风地飞了过去,随即……又沉默着退了回来。
“你躲什么!”温西瑶柳眉倒竖。
护卫讪讪地看了她一眼:“公主……那位好像是、是薛大人啊……”
温西瑶怔住了。
一刻钟后,悦己阁的护卫们把醉意不减的薛让,好声劝进了里屋歇息,周如婷也连忙吩咐起丫鬟赶紧去做醒酒汤。
广陵侯府的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地守着依旧不依不饶的薛让。
“卫朗呢?”一向好脾气的薛让,竟然脸色冰冷,仿佛正处在盛怒之中。只可惜他生得实在温润无害,哪怕浑身上下像是冒出刺似的,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倒像是一只气得后退蹬地,双爪刺挠的兔子。
周如婷和温西瑶面面相觑:他和卫朗有矛盾吗?
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核算账单的卫朗,一脸茫然地被请了下来,等到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无奈地对着还没清醒的薛让作揖:“对不住对不住,这段时间忙糊涂了,居然把您的润笔给忘了。您亲自跑一趟也太劳累了,随便派个人就是,咱们都是合作多少回的……”
周如婷:“卫掌柜,薛大人和您还有合作?”
“是啊如婷,悦己阁的那些美人图,都是薛让画的呢。”温西瑶答道,语气里带了不自觉的嘚瑟,忍不住掐起腰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多,你记得为他保密!”
周如婷的眼神呆滞了一下:“什么?那位避雪居士就是薛大人?”
宝襄公主之前和她吹嘘薛让的画技时,她还有些不以为意,心想以他的出身,能拜得什么大师为师?不过是野路子随便画画罢了。可是公主居然告诉她,如今京城里声名赫赫,一画难求又神秘至极的避雪居士,居然是这个这个束脩都要自己赚的穷苦出身的微末小官?
周如婷倒不是看不起他,只是平民和世家能获得的东西,实在是天差地别,他能够在这个年纪走到如今的地位,已然是人中龙凤。
可是多少世家子弟,什么都不必做,玩花逗鸟到十几岁,长辈们开开口,也能被塞个一官半职。
品级比薛让高,还不用像薛让一样,只能租赁一个又小又旧的破房子,作为栖身之地。
周如婷生于六族,比别人都要清楚世家之人的得天独厚,故而之前一直以为,这位避雪居士,必然也是一位出身世家,家学渊源的奇才。
“是啊,虽然我不懂画,但是他画得得很好。”温西瑶肯定地点了点头,双颊都因为激动染上一分嫣红。
周如婷:……
“哈哈哈哈,原来公主和薛大人这么熟啊。”卫朗见状放心了,心想也是,人家说不定认识得比自己和薛大人更早呢,把手一挥,“不过在下还没来得及交付的润笔,不是给薛大人的画的,而是给他的新话本的。”
主子和赵采娘打算在南府把悦己阁发扬光大,卫朗在京城自然也不能闲着,记起来风必偃先生就是南府人,便第一时间找上人,打算以南府人耳熟能详的自然风貌和奇人异事下手,也出一系列的话本,与赵采娘的新妆联合在一起,甚至还计划着,名声打出去后,再请人排几处相关的南戏来。
“话本?”周如婷,“薛大人还写话本?”
卫朗说上了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么多。毕竟薛大人和周小姐应当并不熟识,但是论理,周小姐如今也是悦己阁的大东家之一,有权知道,于是讪讪地挠了挠头,没再接话,想着还是等薛大人的酒醒了再计较。
周如婷却想起来了这几日卫朗提起的打算,和提到的那位笔者,恍然大悟:“风必偃先生,也是薛大人?”
卫朗:……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柔软精致的榻上,薛让醉得脑子发烫,心也发烫,右手却下意识地搓揉了一把,似乎在数什么。
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
他试图把手里捏着的并不存在的银票,好好数清楚,可是脑子一片浆糊,总是数到了中间就断了,变得糊涂起来。
一条帕子擦上了他的脸颊,平复着不退的热度,耳边似有似无地传来一句埋怨的嘀嘀咕咕:“怎么还不醒啊?这个酒量,也不知道你百官宴上是怎么撑过去的!”
薛让在心里不无得意地回复:哼哼,当然是因为在下聪明,只要一张嘴够会说,说得上官们天花乱坠,到最后注意力就不在你的酒杯上了!再不行,还有兄弟替他顶上……
不对,这个声音不像是他那些同僚啊?也不像是家附近卖早食的。
那是谁?
他还没有想清楚,又听到那声音咬牙切齿道:“原来就是你写了那个破话本,吓得我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薛让思索了一瞬,顿时不满地义正言辞道:“虽然略有奇异,但《惜红传》不可谓不成功,乃是在下的心血之作!”
要知道,在他那本话本出来之前,惜红妆可是悦己阁五种新妆里,卖得最差的一款,卫朗到现在提起,都要谢谢他呢!
“你以后就不能多写一些,像《碧水飞犬奇谭》那样有意思的吗?”那声音微微得委屈,“你每次都写得那么有意思,明明可以写圆满有趣的喜剧,以后就别写《惜红传》那种吧!”
薛让明明醉得糊涂,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和这个声音讲道理:“恕在下不能允诺。限制太多,只会让在下束手束脚。”
而且,其实他还挺喜欢写奇异怪诞的本子的,写得时候十分酣畅淋漓。尤其是想到会有一堆人,被自己前面的剧情给骗进去……不是,吸引进去,然后一边害怕一边继续看,心情就莫名得兴奋啊!
那声音只顿了一下,接着一双柔软细腻的手,就狠狠捏住他的两腮:
“好你个薛让!你吓人还吓出快感了吧!”
薛让被捏得脸蛋变形,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