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公主府里,温北璇被正熙帝派来的太医们调养了好几天,身子已经大好了,裹着轻柔的棉袍躺在床上,看孟玉修坐在一旁,怀里抱着女儿,不停地逗弄。
知道温西瑶和温廷来的时候,她还愣住了。
虽然从京城回来之后,她和温西瑶的关系,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冷淡了,廷弟也是一贯的敬重自己,可是到底算不得什么情深意切的手足。姐弟俩居然来得这么早,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连她自己的亲母妃,都还没有派人来。据说是因为温展守夜的时候受了凉,急得孟贵妃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好几天,生怕这个半路认来的儿子,出了什么意外。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她这个不识好歹,一味避让她的女儿呢?
等到约柳把两位殿下带来的东西简单说了说,温北璇更加惊讶。
“快让他们进来吧。”
温西瑶的脸上浮现着一眼明了的雀跃,老成持重的温廷,也浑身紧绷的,一派期待又慎重的模样。等到几人打了招呼,孟玉修将被襁褓裹住的小郡主露出来,姐弟二人的眼睛就齐齐亮起来了,眼珠子直跟着外甥女动。
“廷弟,你看……她好小啊……”温西瑶小声地兴奋道。
“……”温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用一种十分敬畏的姿态,庄重地盯着小婴儿,犹如在瞻仰什么先贤的传世大作似的。
原来小孩刚生下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犹如在认真探究着什么深刻的论题,眉头都纠结起来,让孟玉修看笑了:“郡王殿下要抱抱吗?”
温廷瞪大了眼睛,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如临大敌地后退了一步:“不行不行不行!”
他这粗手粗脚的,把孩子摔了怎么办!
“唉我来!”温西瑶对自己的没用弟弟无可奈何,自告奋勇地上前,满脸都写着“兴奋”二字。
“……”孟玉修心里打了个鼓,把孩子送了过去,两只手却还是不放心地接着。
闭不上嘴的温西瑶连呼吸都放慢了,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团柔软的小生命,不由自主地发生小轻的惊叹。
好奇妙的体验。
她只觉得心像是化成了一团水,前所未有得柔软。
温廷走到温北璇的旁边,问候了姐姐两声,不好意思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锦囊:“虽然给小郡主准备了一些礼物,但是只怕她还是不喜欢。
廷进学的时候,长姐送了我一方绿松石的笔洗,如今小郡主出世,廷可巧也得了一块上好的绿松石,便请了护国寺的观玄大师刻上了一道吉谶。”
望着温廷掌心细润雅致的松石,温北璇有些恍惚。她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一件小礼,温廷居然记了那么久。
她垂下头,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有琴谱,有魏紫,有话本,还有羽毛泛着金翠色的彩雀……
其实她还是很幸福且幸运的。
温北璇的眼睛有一些湿,却浅笑着接过了绿松石:“小郡主一定会喜欢的,我替她谢谢她舅舅了。”
听到“舅舅”两个字,温廷的耳朵居然还红了起来。
望着弟弟没出息的模样,把外甥女抱了又抱的温西瑶凑过来:“那我呢那我呢!”
“也让她喊你!”
孟玉修旁观着天家姐弟们难得的温情,眼底有一丝慰藉。
“对了,这几样东西,是皇兄之前和我商议的时候,约好一起打的小玩意儿,我给带过来了。”温西瑶指了指礼单上洋洋洒洒的一堆。
哼哼,这一次可是她赢了皇兄,在他之前就抱到了外甥女!等他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羞羞他!
听到这个名字,温廷的眼波一动,耳后的红晕慢慢地褪了下去。
“还有这些,是母后带来的好补品,和一些于你身体有益的汤水方子。”温西瑶回想了一下母后交代自己时说的一大堆,只觉得迷迷糊糊,“总之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了,反正她有经验就是,说你这胎顺当得很,好好保养没有问题,有一些要注意的东西,她也给你记下来了……”
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么关心自己,而且不是和以前一样,送些什么华而不实的面子上的东西,而是体贴入微的关照。温北璇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心情更加复杂。
于是真心道:“瑶妹,替我多谢母后,就说等华歆好一些了,带着小郡主去给她请安。”
“好!”
不谙世事的安旸郡主闭着眼睛,睡得万分香甜,小嘴还“吧嗒吧嗒”了俩下,仿佛做了什么好梦。
千里之外,让她以之命名的东陵之战,已经落下了帷幕。
柏云关的大帐里,奚屿安听着几个副官清点了剩下的战备物资,和此战夺取的兵甲以及俘虏的敌军,一边交代着事项。
这一战实在耗费了东靖军太大的元气 ,纵然以大捷告终,也不能让他解开眉头。
何况还有几个不速之客正等着他安排后续。
等到几个副官领命而去,日理万机的奚屿安才来得及喝下一口水,却见一道细长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在帐篷外摇来晃去。
“谁?押进来!”
“哎是我是我!将军!我是平安啊!”护卫们把人一把提起,那人踉跄几步,几乎是滚将进来。
是邵霁身边那个跟过来的小厮。
“何事?”奚屿安福至心灵,“他怎么了?”
“嗯……”平安对着他之利剑似的目光,又夯吃夯吃起来,“嗯……”
“不说拖出去”
“哎不是,小人说!”平安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我们公子说,见了久违的好友,心里实在是高兴,想、想跟去丹州……丹州住一段时间……也好……帮帮杨司马的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奚屿安手头一用力,差点废掉了刚要派给军需官的木牌。
“让他给我滚回来!”他的声音难得有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平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差点把头直埋进土里。
“他……他已经拉着杨大人……上马跑了……”
奚屿安闭了闭眼。
邵霁!